在葉緋PhD第三年臨近結束的時候。
那天葉緋刷著微博,刷到一條微博,有媒體爆料現在燕京圈兒動蕩,還是黎羨南跟家裡不合是其一,聽說那麼偌大一個資本集團在做財產分割,分割了兩年多也分不完,期間夾雜的利益糾紛,還惹了好多官司。
離家在海外的投資突然全部盈虧,當時有人還猜是黎瀚與吳千茹傳出了婚變,於是有人開始翻舊賬,試圖扒出一些古老的細枝末節。
而這些,黎羨南從未對她講過,她隻知道他那陣子真的很忙,常常說,“也還行,以前沒個正行,現在這不還得養你麼,忙點兒也行,總不能讓我們緋緋當個普通公主唄。”
那時葉緋沉默,好多安慰的話不知如何講出口。
黎羨南一會又撥過電話專程來哄她,而那時她掛了電話轉頭去看書,忘記了自己剛才沉默的原因,其實是擔心他太累。
黎羨南那天夜裡給她發過來一條語音——
“緋緋,我是成年人,我隻是想跟你有一個很好的以後,我可不想讓你的生活掉個檔。”
他從不對她抱怨或者展露疲態,她也從不要他擔心,說自己在倫敦很好,常常給他分享一些東西,儘管因為時差、因為公事,兩人很少有機會真正好好聊天。
但黎羨南也一定會每天留出一點時間,給她發一些信息,要是她不困,還會打上一通電話。
——“黎羨南,倫敦現在黑天好早啊,下午三點半天就黑了。”
——“怕黑啊?”
——“不是,今天月亮下午早早就出來了,我要早點開始想你了。”
黎羨南就笑,葉緋問他笑什麼。
他說,“我還以為女博士都冷酷著呢,我怎麼瞧著我們緋緋這麼可愛呢。”
葉緋想想,然後突然叫他,“黎羨南!”
“嗯?”燕京還是常年的霧霾天,他在辦公室裡坐著,柯棋手裡拿著好多文件送進來。
他神色不變地做了個手勢,讓柯棋出去。
“黎羨南,我二十六了,你要三十六了,你三十八我就不要你了!”
黎羨南哭笑不得,回憶好似瞬間被拉回了多年前。
喝醉的葉緋抱著他,跟他回憶過去的事情,為此還生氣了。
黎羨南輕笑一聲,“緋緋,就明年,好不好?”
“你說的!”
“我答應的。”
在那時,黎家動蕩,黎羨南一個人忙不過,趙西政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來湊活一下好歹湊個人氣。
趙西政有加葉緋微信。
那陣子黎羨南每天都要忙活到深夜,投資的幾個項目都被他爸從中插手,賠了不少,最近吳千茹那邊也不安生,她本就是美籍華裔,黎瀚的手也伸不到那裡去。
吳千茹今年年紀也有五十多了,到了這年紀,求財求名利已經反而次於感情了,也不知道誰吹了風,吳千茹近些天跟黎瀚也不太愉快。
21世紀資本發展的這樣快,同一時期跟21克拉上市的網絡產品公司倒閉了很多,唯獨21克拉一枝獨秀。
而這一年也不隻是網絡在興盛發展,還有一個詞在2017年被提了出來,“共享”成為年度熱詞。
當時趙西政還琢磨著問黎羨南,“要不我投這兒試試?”
“不太看好,”黎羨南說,“流行不了幾年的東西,這東西迭代快。”
“怎麼呢?”
“現在出的幾個公司,做押金模式,押金少,耐不住數量多,現在有共享單車,明天就出共享電動車,誰知道後來會不會出共享汽車呢?共享變成獨享,平台萬一推卸責任,損耗是你擔的,製度也不健全,現在階段,我不太看好p2p,現在有p2p,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出b2c4。”
黎羨南一邊簽合同一邊回,趙西政不明覺厲,比了個大拇指,繼續刷著朋友圈,看見葉緋正好不久前發的一張九宮格。
趙西政點進去,葉緋的朋友圈挺簡潔的,都是分享生活和景色。
他咋舌,“南哥,你說。”
“嗯?”黎羨南頭也沒抬。
“嫂子現在好厲害啊,燕京大學畢業,港城中文大的研究生碩士,又去英國G5讀博士……這要是回來,南哥,你現在有點慘,萬一有彆人喜歡嫂子呢?”
趙西政想委婉問問的,結果這話題一點兒都不委婉。
黎羨南淡笑,仍舊如以往的運籌帷幄。
“我在她這兒是滿分的,沒有人能比我更愛她,葉緋也不是任何人,我也相信她。”
——後來有人問葉緋,你怎麼能真的接受這樣一段有些長的,他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呢?
葉緋一定會想,因為有一個人,在她的心裡是滿分的存在,她所理解的愛,都是圍繞他而展開的。
哪怕不在他身邊,也能覺察到每一天都被他愛著,很安心,很平和,永遠都不用慌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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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英國發生了好多次恐.怖.襲.擊。
3月22日,有人開車在西敏寺大橋上撞擊行人。
5月22日在A妹曼徹斯特的演唱會上發生了一次爆.炸。
6月3日,在英國bhmarket持刀襲擊,倫敦橋爆.炸,vauxhall附近也發生襲.擊。
6月19日,Finsburypark發生撞人恐.怖.襲.擊。
9月15日倫敦地鐵發生爆炸。
整個城市都蔓延在一種提心吊膽的氛圍中,朋友圈裡的朋友同事都在刷屏的發#prayforlondon#,有幾個同學正好經過事發地,驚魂未定地發了長篇大論。
葉緋那陣子正好在忙一個營銷項目,還要寫論文期刊的選題,整個人深居簡出,6月3號那天夜裡,聽到下麵的火警警報聲,葉緋嚇了一跳,緊接著有公寓的工作人員來敲門叮囑大家不要出門。
葉緋站在落地窗那兒,看見了不遠處閃爍的警車燈光。
手機也震動起來,有人問她還好嗎,說你不是住在vauxhall附近?
葉緋說沒事,我在家呢。
她也給黎羨南報了平安,那天黎羨南給她打電話,急切地好幾個電話。
葉緋正在寫論文,看見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已經提示了7通未接來電。
“黎羨南,我沒出門的,你不用擔心我,我家裡冰箱裡還有吃的,我能兩周不出門!”她安撫他,還笑笑說,“黎羨南,你你起床了呀?早安啊。”
黎羨南這兒才清晨,他看到早間的國際新聞,一顆心提起來,還想如果她不接電話,他乾脆什麼都不管了,直接去找她。
那瞬間的急迫,好像差點讓他回到多年前被顧鳶跳樓折磨的陰影夢魘之下。
黎羨南聽到她的聲音,就覺得安撫了好多。
下意識想拿冰塊,拉開冰箱的抽屜,裡麵還有葉緋沒吃完的冰淇淋,已經過期了。
黎羨南每天都回西郊,忙到再晚都會回,隻是少了那些喂魚賞花的時間,回來也就是睡一覺第二天再趕去出差。
這會早起,他甚至覺得有些恍惚。
牆上的開關是葉緋買來的裝飾,鳥籠似的,要拉開門才能打開開關。
地上還放著葉緋買來的卡通坐墊。
冰箱裡還有她沒吃完的冰淇淋,已經過期了。
葉緋走前,細心給他整理了書房,整理了CD架子,貼了標簽:要一起看的,過一陣子在看的,已經看完的……
那些明明很美好的回憶開始攻擊他緊繃的神經,仿佛將心口揉進一把並不鋒利的石子,在心最柔軟的地方絞痛。
“緋緋。”黎羨南站在客廳裡。
落地窗外的繡球花大簇大簇的綻放著,向日葵也仍然熱烈的。
隻是六月天,海棠木謝了,粉白的花瓣,被風一吹,就落了滿池。
那時葉緋彎腰蹲在地上撿起一朵完整的海棠花,笑著跟他說,“黎羨南,地上不要掃了,好浪漫啊,滿地都是花瓣。”
碎碎的日常。
沒了她,這裡仿佛不是西郊。
西郊無她,再無春意。
那些壓抑的思念像是繃緊的彈簧,就在這麼一瞬間被壓到極致開始向上反彈,黎羨南鮮少有心如刀絞的時候。
那一定就是現在。
真正地意識到,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麵了。
而他還一如既往地愛著她,而她也是。
“你要說什麼呀……”葉緋握著手機聽著那邊的靜默,軟了聲音跟他說,“我真沒事,我在家呢,我好幾天都沒出門了,過幾天我也請個假好了,誒……我們導師發了郵件,給我們放假一周!”
她仿佛還藏著一點開心,被他清晰的察覺到,是為了讓他安心。
“緋緋,你等我,就明年。”他說,“緋緋,我是真的,愛你。”
“好端端的你告什麼白啊,”葉緋說,“今天又是什麼節日要被黎老板當成情人節啦?”
“沒有節日也愛你。”
黎羨南對她一直很堅定,起先還有些不安,結果有一天他回書房拿東西,瞧見她臨走前兩人一起拚的那個樂高樹屋。
樹屋那個小門似乎被人打開過了。
黎羨南有點直覺——
他當時藏在這,還想著葉緋不一定能看見,沒看見也好,五年後再看也一樣。
但那天葉緋看到了,她還把卡片放回了原位。
黎羨南拉開那個樹屋的小門,那張片的背後被她寫了一行小字,娟秀的小字,有些俏皮,後麵還畫了個小愛心。
Mrs.Li:I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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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7年底的時候,倫敦終於是恢複了一些正常。
倫敦很潮濕,她不太愛出門,常年在公寓宅著。
黎羨南每個月的一號都會給她寄一份禮物,永遠都是鑽石。
葉緋輕笑,跟他說,你要真破產也沒關係,你送我這麼多,我賣一個,夠我們下半輩子了。
她仿佛在真的做計劃。
黎羨南說:你賣一個試試。
葉緋:就怎麼?
黎羨南:等你回來後我好、好、陪、你幾天行不行?
明明是文字,還是把葉緋看的臉頰一熱,懶得理他,繼續刷微博。
也是那天,葉緋刷到一條微博。
關於國內的經濟發展,仍然是熱點話題,尤其是這兩年燕京圈兒那些以前玩的花的少爺都不見蹤跡,總引得網友八卦一番。
宗鈺現在立了好男人收心人設。
趙西政由奢入儉低調很多。
齊明遠家裡宣布了商場被收購。
閆濯遠赴美國留學說進修。
有人黎家獨子可能要聯姻了,聽說也是燕京名門。
葉緋刷到那條熱評,手指頓了頓,她今早才剛起床,在梳妝台那裡選了好半天,黎羨南送了她太多戒指,這人大概花錢成性,還總要選點兒寓意,送的全都是某些大牌的婚嫁係列,好像隨便拎一個戴上就能去結婚了。
但她還是最喜歡那枚紅鑽戒指,中間一顆紅鑽在最中間,周圍幾顆白鑽簇擁成花型,並不算誇張,最主要的,跟他手上戴的是一對對戒。
葉緋最喜歡這一枚,也最常常帶著這一枚。
她有點壞心,截圖過去發給黎羨南,同他開玩笑說:黎老板,有人說你要聯姻啦。
黎羨南發過來一個表情包,擦汗。
葉緋看著這表情就笑的不行,仿佛也能想到他無語的模樣。
其實挺想聽聽黎羨南會說什麼,可他天生不太愛用語言去解釋什麼。
但他即便不說,葉緋也會好安心。
那天的下午,也是葉緋第一次在一場發布會的新聞上看到黎羨南。
他以前說,他很不喜歡上新聞,那些年網絡上對他沒有任何的消息,僅有的一些報道,還是港媒的捕風捉影。
而唯一一次他露臉的畫麵,還是那年在葉桐的病房,恰好看到了一場什麼會議的直播,也隻剪了他的幾個鏡頭進去,一晃而過。
她的心就亂起來。
那天的新聞隻是一段發布會,黎羨南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化,時間從未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跡。
他穿了一件淺藍色的的襯衫,黑色的暗紋領帶規整,外麵一件深色的西裝沒有扣,整潔又清冷,他總是表情不太多,說話的時候也公事公辦的樣子。
眉眼依舊如常的深邃,天生優越的骨相,含情眼不笑的時候總冷冷的。
像蒼遠佛刹中悠悠燃著的檀香古木,仿佛皚皚覆雪的寂靜孤原,無人來,無人至,他也不會憐憫任何人。
可也隻有她知道,這樣一方雪山又是如何為她洶湧浪漫。
葉緋沒有聽懂他講什麼。
他手裡拿著一份會議章程,修長而白皙的手指上,那枚戒指好顯眼。
葉緋坐在電視前,無端笑笑。
後麵的記者提問環節,在最近的動亂中,他仍然冷靜自持,端方且冷冽。
“黎先生,請問,最近一直有傳言您要聯姻了,是否屬實?”
其實發布會的問題都是篩選過的,跟記者對過稿子的,大部分的問題都是圍繞著公司的未來發展而打開,黎羨南獨獨留了這一條有點桃.色的八卦問題,與今天的發布會格格不入。
葉緋遠在倫敦看著屏幕,竟然發現自己從沒有緊張落空,她隻是笑著坐在沙發上,等他的回答,她想,他可千萬彆在媒體麵前亂告白。
黎羨南豎起左手,左手上一枚素戒,那銀質的戒環戴在他的手上,好像讓他終於多了一份溫柔意。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我在等她畢業回來結婚。”
那天葉緋坐在沙發上,唇邊一直挽著笑意,黎羨南從來都不肯在一切新聞上露麵的,他的生活仿佛山高水遠與世隔絕,卻願意為她來一回人間。
那時葉緋要去找一句形容,那大概就是——
這一生山高水長,愛字不值一提,城市擁擠,人來人往,你要我做來去自如的風,可我相思千百回,卻隻想看你這雪山為我皚皚。
有你常在,我才能在愛裡盛開。
任世間鼎沸喧鬨,我獨最愛在你身邊看月落日升,月亮落下,緋色黎明,那時我開始愛你,直至夜幕垂垂,漫天繁星也有你送我的一顆,因為愛你,才愛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