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晉江獨發】(1 / 2)

緋色黎明 孟五月 15562 字 10個月前

黎羨南到底是將婚禮定在了夏天末尾,葉緋項目組的app上架後仍然需要做後續的宣傳工作,不過這次有幾個省份的文旅局合作,選題上不會太限製,葉緋仍然沿用了以前的老方式,官方每周固定一次推送,其他的推送是投稿製,@官方小助手,工作人員審核後進行大數據推送。

夏天的時候葉緋項目組選出的地方是去某小海島上拍視頻宣傳,某些層麵上也能帶動當地的旅遊業發展。

葉緋是打算忙完這個拍攝計劃直接請一陣子婚假。

她準備好了休假申請,拿著找韓譯簽字的時候,韓譯正好在辦公室接電話,看見葉緋,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示意她等會。

韓譯的辦公室並不大,他對生活物質沒有任何追求似的,葉緋看著他,總是會隱約的想起2014年初初見到韓譯的時候,那時她想很多東西人和事情都像那場冬天裡的筍,在等一場春雨,等天亮,等希望。

她記憶深刻的還是那個地下室,那時韓譯還是個學生,窩在一個破舊狹小的地下室裡,床上地上堆著很多代碼書。

說不清為什麼,大概是因為他的心無旁騖和堅持,讓葉緋覺得他早晚會成功。

成讖似乎也是預料內的。

就在這片刻,韓譯掛了電話,葉緋把申請書遞給他簽字。

韓譯掃了一眼,拿了一支簽字筆簽下了名字,又跟她淡笑說了句祝福,“百年好合,他是真的很愛你。”

葉緋伸手接過來,心裡想——他的區彆對待,大概太過明目張膽,身邊的人任誰都能看出來。

葉緋說要去小海島出差的時候,黎羨南琢磨了下,說跟她一起去

“你工作呢?”葉緋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

“怕你睡不好,”黎羨南坐在沙發上,勾過她手裡的毛巾,隔著揉了揉她的長發,“一天都不能失眠。”

於是那次,黎羨南也是真的推了一些工作,陪著她在周五晚上乘飛機去那個臨海的南方省份。

實習生早已轉正,她審美不錯,剪輯後加的濾鏡非常小清新,高質量的畫麵配合上慢節奏的日常景物,的確在短視頻平台上吸引了一波粉絲。

落地的時候是在晚上十點多了,似乎下過一些雨,空氣潮濕,臨海,深夜的溫度有點低,葉緋出了機場就打噴嚏,黎羨南脫了自己的薄外套給她披上,葉緋問他冷不冷,黎羨南笑著說就這點兒降溫。

他們暫定的是前兩天在市區拍攝選景,後兩天去小海島——海島上沒有交通工具,主要是島也並不大,回市區要坐一會渡輪。

盛夏的南方有些多雨,黎羨南這次專程訂了酒店——還是葉緋再三警告他不許敗家。

機場的位置有點郊區,車子回市區的時候,市區正在下瓢潑大雨,司機跟他們說這兩天雨水多,讓他們出行注意安全。

辦了入住,黎羨南牽她手乘電梯上樓,路上咳嗽了幾聲,葉緋心疼地看他,黎羨南站在電梯裡,看著她笑,說,“沒事,以前抽煙那會,咳得不是更厲害?”

“多虧你戒煙了,你還當這是好事兒呢。”葉緋說,“我記得我包裡有感冒藥,你等會吃了。”

那些感冒藥,都是黎羨南給她常備著的。

回了房間,葉緋翻了翻,沒找到止咳的,泡了些感冒衝劑,催著他早點休息。

黎羨南哪敢反駁她,老老實實聽著。

深夜的時候,外麵的雨聲是被隔絕的,房間裡一閃,緊接著是轟隆隆的雷聲。

葉緋不太喜歡暴雨天,本來還在醞釀睡意,一道驚雷劃過,比她先反應過來的,是黎羨南。

他什麼都沒說,默默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仿佛給她安全感似的,還將薄薄的夏被拉了拉,吻了下她額頭,“我在呢,睡吧。”

燕京很少有這樣的雷暴天,加上那些年葉緋在港城和倫敦更是沒怎麼碰上過這樣的天氣。

她一點都不喜歡雷暴。

這省份的夏天,空氣似乎天生帶著一點潮濕,埋在被子裡,柔軟的床品裡也有一些被打濕過的洗衣液的味道。

黎羨南低低咳了一聲。

葉緋沉沉睡著,但在這種天氣天生睡的不太踏實。

上回雷暴的天,還是小時候那一回,春新突降大暴雨,那會他們還是住在那小平房裡,房子又老又舊,寸口大的院子裡看到灰黃的天,那房子仿佛都不經摧殘,大風一刮,就不知道哪兒在沙沙作響,大雨開始下,沒幾分鐘房頂就開始漏水,那會大人都不在,隻能在房間裡接著盆子,一會就滿了,還要去倒進院子裡,她進進出出,身上濕透了,也並沒有什麼熱水可以洗澡。

那扇木門也仿佛破敗不堪,風吹的時候,門閥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葉緋一直挺害怕那個平房的,位置偏僻不說,周圍還都是雜草叢生的破爛斷牆,小孩子思緒沒那麼強大,看個恐怖就會腦補很多害怕的畫麵。

葉緋仿佛回到了那個暴雨夜的平房,大雨讓家裡停電了,她渾身濕透地坐在桌子前寫作業。

那個下午和晚上,是葉緋最討厭的一天之一。

仿佛被人拋棄,仿佛與世隔絕。

她討厭的第二個雨夜,不是爸爸過世的那天,是爸爸的檢查化驗結果出來的那天。

肺癌晚期,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總覺得癌症是個很遠的詞,可是卻又那樣真切的發生了。

爸爸確診那天是下了雨的,一場很大的雷雨,馮儀去賣房子,因為是急售,很快就有人來詢價了,怕人家買方反悔,馮儀頂著大暴雨去簽字辦手續。

爸爸的病房是四人間,陰沉的天,外麵大暴雨,樹都刮斷了,病房裡的人都神色灰白,仿佛黃泉路的斷橋。

那天爸爸看著坐在窗邊寫作業的葉緋,隻跟她說,“緋緋,要是爸爸不在了,你自己得照顧好自己。”

“……”

“你媽這人,她就那樣,你得自己照顧好自己。”

爸爸並沒有跟她說什麼“爸爸在天生也會保護你”之類的話,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從此在她的生命中消失隕跡了。

爸爸不在了,也就真的沒人愛她了。

黎羨南仿佛覺察她睡得不踏實,伸手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他有點想咳嗽,還是忍住了。

葉緋就這麼沉沉睜開眼,其實大概也就睡著了短短的幾分鐘,那幾分鐘卻又顯得有些漫長,腦子裡仿佛糊了一層潮濕的霧,那幾分鐘裡,心臟都跳動的格外沉重。

酒店房間裡亮著一盞壁燈,她抬起頭,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黎羨南一直沒鬆開她。

“睡不好麼?”黎羨南低聲問她,“換個房間?還是換個酒店?”

其實酒店的隔音很好,窗簾也隻留了一道小縫。

葉緋搖搖頭。

黎羨南又低咳了一聲。

葉緋從他懷裡掙紮起來,驀地想到了之前珍妮跟她講過的,黎羨南以前有會感冒發展成了肺炎。

她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黎羨南的額頭,然後爬起來給酒店前台打電話,讓送一盒止咳的藥。

黎羨南好笑的看著她,“合著是我把你吵的睡不著?”

“是我想到珍妮和柯棋告訴過我你以前肺炎過,黎羨南,你不許生病住院,不然以後我得跟你睡病房了,沒你在,我睡不好的,”葉緋額頭上一層薄薄的虛汗,忽然有後知後覺的慶幸。

多虧剛才醒來他在身邊。

酒店前台來的很快,十來分鐘就來敲門,葉緋穿著睡衣去開門,給黎羨南泡了藥端回來。

黎羨南看她這緊張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頂天也就一小感冒。”

“那你以前還不是拖成了肺炎?”

“你還挺樂意翻舊賬,”黎羨南倚靠在床頭,說,“有點燙。”

葉緋去找了個咖啡棒給他攪攪,剛做過一點噩夢,人反應還似乎遲鈍的。

黎羨南拉住她手,正兒八經跟她說,“不會的。”

“不會什麼?”

“不會生病住院的,哪兒能讓你跟我去病房睡,多舍不得。”黎羨南還真就跟她為這沒發生的事兒認真說,“我們緋緋這不,飯也不會做,離了我也睡不好,我還得下班接……”

黎羨南話還沒說完,葉緋坐在床邊靠進他懷裡。

黎羨南伸手攬住她,又拉開被子將她裹進來。

被子裡很暖,他胸膛的溫度熨帖正好。

“黎羨南,不許生病,”她仿佛想到剛才破碎的夢,悶著聲音說,“我就隻有你了。”

其實黎羨南也隻是一個小感冒,第二天起來就好多了,葉緋堅持讓他在房間裡休息一天,三餐還是葉緋親自去酒店的餐廳端來的,養生得很。

黎羨南哭笑不得,但要真說,這也是他生平第一回因為感冒這種小事被人關切成這樣。

被人愛的時候,是會覺得感動和溫暖的。

第三天的時候雨停,黎羨南終於也是不咳了,葉緋再三確認之後才跟他出門,怕這天氣反複無常,葉緋提前帶了傘出門。

那天定的第一天的行程還是當地最出名的園林植物園,早上九點的時候某個區域會做成山澗霧林,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

攝影選了好幾處小景取材。

葉緋拉著黎羨南去看,結果也正是因為噴霧造景,又恰逢雨後,很多新人來這裡拍婚紗照。

一條山間小徑,四處都是茂盛的灌木綠植,嫋嫋白霧從霧景器裡緩緩彌散開,茂盛的綠植叢中也嵌著一些不太知名的小花。

一些青石板順著一條蜿蜒水路通到不知某處。

葉緋就拉著黎羨南去走這條小路,青石板嵌在水中,瞬間讓她想起西郊的小院。

路到儘頭,這裡空無一人。

陽光從樹木的縫隙中沁下來,霧氣讓陽光變幻形狀。

黎羨南與她在這條無人之路上擁吻,葉緋踮腳攬住他的脖頸,他便微微俯身,笑著看葉緋,明明兩人沒什麼拍照的計劃,她今天穿的這條裙子仍然非常適合上鏡。

天熱,是一條淺明黃色的吊帶裙,裸露在外的肩頸柔軟且線條漂亮,這裡的霧氣朦朧,稍稍的濕了些她的長發。

拍攝正好走到這裡,覺得這條石板路的景色漂亮,一舉起相機的時候,才看到路的儘頭是有人的。

以前在她們員工那裡,總是覺得葉緋看起來是有種氣質在的,那種氣質是源於讀書和知識的積累,平淡,溫柔且有力量,有思考,是應了那句古言,腹有詩書氣自華,即便私下接觸,葉緋也是總是話題進退得當。

而現在看,也並不全然是。

人大概也隻會在自己的愛人身邊,才可以不當大人,做回一個天真且被愛的小女孩。

拍攝之前也聽過趙西湄講,那時是她好奇,說女博士是不是不好找對象?

趙西湄說,“你大意了,你們葉總監已經異地戀很多年了。”

“那得是什麼樣的男人啊?”

那時趙西湄還真思考了一下,對上她期待的眼神,趙西湄給出了一個答案,說,沒人能搞定的男人。

這好像也並不是她頭一次見黎羨南,第一次還是在那個江南小鎮上,她無意看到兩人在滿院的鮮花裡吃早餐。

而這次,兩人在空無一人的霧林深處接吻,人間仙境,也有浪漫洶湧。

很多東西也是有跡可循的。

比如科技園的那家常年開著繡球花的餐廳,葉緋去的時候永遠不用預約,永遠會有侍應生親自送她一束繡球花,彆人去問,侍應生就說這花是不送彆人的。

為什麼呢?

店長被人軟磨硬泡,後來說,聽說這商場都是老板專程開在這,因為太太在附近上班,怕她不好好吃飯,繡球花也是太太最喜歡的花,送的當然隻送老板太太。

也有人八卦過,隻可惜老板也好像不太愛上新聞,也不熱衷於出現在人們麵前。

後來她八卦,跟在趙西湄背後問了半天,問出名字來了,黎羨南。

但是輸入黎羨南,唯一的關聯詞隻有葉緋。

循著再找,隻有一條視頻。

是一個麵容清冷矜貴的男人在做采訪,他隻是坐在那裡,襯衫整潔,頸間的領帶一絲不苟,他豎了豎左手,手上一枚一枚銀質的戒指。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我在等她畢業回來結婚。”

拍攝舉著相機,悄悄記錄下了這樣一方美好,而後又悄悄離開,仿佛怕打擾。

他們才是畫中人。

葉緋是把這次出差當成了跟黎羨南的短程旅行。

第二天的黃昏,兩人去乘渡輪去海島,因為渡輪每天隻有幾趟,島上沒有酒店,隻有當地的風情民宿,葉緋提前定了一家,是當地島民自家的小樓,推開就能看到海岸。

兩人乘車去碼頭,天空大片湛藍,壓著大朵大朵的雲,車窗半落,馬路潮濕,高聳的棕櫚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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