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債主撩人(1 / 2)

明亮的花廳裡, 孫氏端坐上首,目光從裴遠移到林宴,再從林宴移回裴遠, 這麼來來回回看了半天, 唇幾度張開,愣是沒說出話來。本來毫無選擇的人, 突然間麵對兩難選擇, 孫氏給出了人間最真實的反應。

真是沒有頭疼,有也頭疼,裴遠和林宴叫人難以取舍。

站在做母親的角度來說,裴遠的家世相對簡單,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本人能力不錯又上進, 長得也挺好,最適合宋氏這樣的人家, 宋星遙嫁過去底氣會非常足;林宴為人自然沒話說,整個長安少女夢寐以求的夫君,外表與能力綜合考量,連趙睿安也比不上, 隻不過撇開他複雜的身世不談, 這樣的男人,孫氏擔心女兒拿不住, 麵上光鮮,內裡不堪的婚姻她也不是沒見過。

二人各有各的好, 也各有各的不好, 無從選擇, 孫氏暗挫挫地想, 要能將二人合成一個人,那便完美了。

屋外圍觀的百姓還沒散去,一邊看宋家下人將裴林二人帶來的求親禮物搬進府中,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裴林二人都是如今長安城中風頭最盛的男子,恐怕不出半日,二人同天求娶宋六娘的消息又該傳遍全城,為宋六娘這跌宕起伏的話本子添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才子佳人、英雄美人,這多男求一女的盛況從古至今由來都是坊間最愛的橋段。

宋星遙已能想象過了今日,外頭又要飄出什麼傳言了,但她現在實無暇顧及,眼見孫氏傻呆呆坐在那裡,那表情不知該用高興還是難過來形容,她隻能繼續捏著已然通紅的眉心走入堂間,先朝裴遠正色道:“裴遠,多謝厚受,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先回去?”

“那……”裴遠挑眉。

“回去等消息吧。”宋星遙知道他要問什麼,該說的話其實適才私下已經說了,當成人前她就不再說拒絕的話。

隻是這話聽著味道不對,公事公辦得像麵試。

裴遠早就習慣宋星遙脾氣,他那點棱角都被她磨平,便也沒覺得不對,因是他先到一步,已和宋星遙談過,再多糾纏沒意思,故而抱抱拳,真就笑著離去,倒也灑脫。

送走裴遠,宋星遙隻衝林宴勾勾手指頭:“跟我進來。”就將林宴帶去後麵的小廳繼續私聊。

這廂孫氏還坐在首座,看著空去的花廳,大夢初醒,方悠過來安慰她:“阿娘,我阿兄與他二人私交頗深,提過這兩人,都是極好的,你就彆替妹妹擔心,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孫氏湊到方悠耳邊小聲道:“我知道,不替她操這閒心了,就是可惜,這小林小裴都挺好,留一個必定傷了另一個,要能兩全齊美都留下就好了。”

“阿娘?!”方悠詫異道。

這想法委實有點驚世駭俗。

孫氏敲了一下她腦門:“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隻恨我沒多生個女兒,把這兩人都招成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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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遙把林宴單獨帶到小書房裡,因她時常在家處理公主府的事務,所以在自己的閣樓前加蓋了一個抱廈充作書房。宋星遙遣散眾人,轉身麵對林宴,道:“你和裴遠到底在鬨什麼?”

林宴正看她的小書房,這抱廈通透,設高案桌幾,牆角一盆海棠,簡潔明亮。他聞言將目光收回,淡道:“你知道裴遠愛慕你的,我與他約定,公平競爭,同日求娶。”

其實裴遠與他之間,本有一場架要打,隻不過一開始因為他受傷,現在他好了,裴遠又傷重,總無法找到約架的時間,慢慢那打架的心就淡了,人也冷靜下來。

“公平?”宋星遙質疑他。裴遠在他們這裡就沒有公平可言,有了那一世的記憶,縱然宋星遙知道這個裴遠並沒做什麼,但她也無法接受他,能夠以朋友待之,已經是她最大的退讓了。

林宴知道她在嘲諷什麼,索性道:“不談他了。”

宋星遙拿眼角瞥他,有幾分靜候下文的意思,偏偏林宴不隧她意,又上下左右打量起書房來:“你這書房不錯,冬暖夏涼,通透,可就是小了些,都擺不下多少東西,該換個更大的。”

“不勞你操心。”宋星遙等了半天,沒等到正題,瞅他這一臉雲淡風輕不急不躁的模樣,她心焦。

“你到底來乾嘛?”她問他。

“求親啊,外頭那麼大的陣仗,你沒瞧見?”林宴笑著回頭。

“你那陣仗我以為你上門討債!”宋星遙懟了回去。

“討債也沒錯,你我對賭,你輸我贏。”林宴雙手環胸,輕輕鬆鬆倚著桌案半坐。

“口說無憑的賭約,我要不認呢?”宋星遙道。

“雖然無憑無據,但出口之約豈同兒戲?你若是不認……”

他眼眸一眯,宋星遙以為他要說什麼威脅的話,不想這人話鋒一轉,聳聳肩無可奈何道:“你不認我也沒辦法,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你這一個言而無信的老賴,隻是苦了債主,天涯海角追債罷了。”

“……”宋星遙以為自己耳朵出錯,憋了半晌才回他,“你嘴巴開光了?”

這麼能說?不像林宴。

“過獎。從前不會說話被嫌棄,少不得要學一學,雖然這方麵我沒什麼天賦,但好在悟性還成。”林宴笑笑。

看得出來,他心情很輕鬆,再無從前沉重模樣,換了個人般。

宋星遙斜他一眼,徑直走到書案後,抽出暗屜,從裡頭取出一份文書,一掌拍在書案。

“你放心,這個賭局我奉陪到底。”她手壓文書推到他身側,“不過在履行約定之前,你得先把這個簽了。”

林宴信手拈起,掃了一眼便蹙眉:“還沒成婚,就先和離?”

早在他這債主上門討債前,宋星遙就已經準備好了。文書墨跡乾透,是她親筆寫的和離書,落款處空白。

“我是輸了賭局答應嫁你,但一輩子那麼長,若是嫁得不如意我也得未雨綢繆。你我也並非未經世事的人,更該清楚婚後日子不過是一地雞毛,你我個性使然,當年出現的矛盾不會因為換了一世重新為人而改變,無非遷就退讓的程度多寡罷了。與其最終鬨得撕破臉麵反目成仇,何不彼此灑脫。我願意再給你我一個機會,你是不是也要給我一些誠意?”她緩慢道。

她和林宴做過七年夫妻,早就不必像對著裴遠亦或趙睿安那樣,說話還得小心斟酌,自然有什麼就說什麼。

“我簽了這文書,你是不是能多一些安全感?”林宴的笑慢慢收斂,正色問她。

有些荒謬,一段婚姻要靠和離書維持安全感,對他們來說卻又合乎情理,天下間像他們這樣的夫妻,恐怕不多。

“是。”她點頭。婚能成,但她需要一個能隨時抽身而退的保障,而非像上輩子那樣牽扯到死。

“筆拿來。”他很乾脆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