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2 / 2)

畫屏美人 山間人 6994 字 9個月前

像她這樣的奴婢,更是卑微如草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高興了賞個笑臉,生氣了丟出去也不心疼。

她不是世家貴女,不需要考慮權力製衡,更不需要禮遇有加,隨他想如何,便能如何。

她亦不求名正言順,不求往上爬,不用擔心會有損他在外的清譽。

他看上她,無非是因為她與任何能威脅到他的勢力都毫無瓜葛,又恰好有把柄被他捏得死死的,這才能放心罷了。

待屋裡的浪潮平息,已是大半個時辰以後。

元穆安心情愉悅,也不讓人進來服侍,自己披著衣起身,擰了塊帕子來給秋蕪收拾。

秋蕪想拒絕,卻被他一個眼神止住。

自己的東西,要親手侍弄。

他那一雙手,擅舞刀弄槍,在屍山血海裡泡過,卻也會書法丹青,在宮廷的錦繡堆裡走過,此時從她身上撫過,似侍弄自己心愛的瓷器、花草一般,慢條斯理,精細嗬護。

好不容易收拾好,將丟到一旁的衣衫重新一件件穿上,外麵的康成也將熱騰騰的避子湯送了進來。

元穆安已行至珠簾邊,見狀停下腳步,看她毫不猶豫地捧著碗喝下,這才轉頭回到正殿裡。

等秋蕪理好頭發,插回玉簪,再到正殿裡時,他已然又恢複成平日裡冷靜自持、疏離淡漠的樣子,端坐在書案之後,批閱奏折。

九皇子臨的那一疊字還在案頭擱著,全然沒有動過的痕跡。

秋蕪想了想,行到案邊,看著他的眼色,拾起朱砂墨,在硯台裡一圈圈研磨起來。

“殿下,九殿下近來除卻到漱玉齋跟著太傅習字讀書,還時常去北苑練習騎射,十分勤勉。”

元穆安手裡的筆頓了頓,知道她又在替九皇子說話,冷聲道:“他也不小了,這些本就是分內的事,若這便是勤勉,那他這個皇子也太好當了。”

秋蕪倒沒被他的冷淡嚇著,兩人私下往來已有半年,她大抵摸到了他的脾氣,知道他並不喜歡她常常提起彆人,於是又添一句解釋:“殿下教訓得是,是奴婢想錯了。九皇子自小在宮中長大,未曾經曆過外頭的風浪,自然不及殿下當初年少有為。”

外人都以為元穆安厚待這個早早失了生母的幼弟,她卻知道,他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外人又說他為人肅正,不喜奉承諂媚之言,對直言進諫者青眼有加。可在她這兒,卻總要她說好話誇他才能氣順。

可見,這就是個表裡不一的人,臣子們隻看得見他好的一麵,而秋蕪看見的,全是他藏起來的那一麵。

果然,元穆安抬眼看她,擱下筆管,放緩臉色,輕笑一聲,道:“你自處理吧。”

橫豎他是懶得理會還沒成年的弟弟。

秋蕪得了話,大著膽子執起那支才被他擱下,沾了朱砂墨的雞距筆,在九皇子臨的那幾張字上,圈了一筆,又寫下“尚可”二字。

其中運筆架構,與元穆安所寫幾乎無二。

她於書法上頗有些天賦,極擅模仿他人字跡,每每多看兩眼,便能模仿得真假難辨。

她很少在外人麵前展露這項本事,隻是有一回,也是在這清暉殿,元穆安聽說她讀過兩年書,會寫字,便來了興致,要她一邊寫字,一邊受他的調弄。

她那時腦袋裡全是漿糊,眼裡瞥見書案上看過許多回的元穆安的字,不自覺中就仿著寫了幾個字。

他看後,揚眉捏住她的臉頰,嚇她:“大膽奴婢,敢私自模仿我的字跡!”

秋蕪那時還不了解他的脾性,滿以為自己惹怒了他,連連告饒。

他佯裝怒火難消,抱著她坐在案前,拉過九皇子呈上來的幾篇詩作,板著臉道:“若想贖罪,便照我說的再寫兩個字。”

她不敢不從,連忙又拿起筆,依著他的意思寫了批語。

不過仍是“尚可”二字。

倒是從那以後,他更不想看九皇子的那些功課了,統統交給她處置。

這一次,元穆安也任由她自己動手,待她寫完,便擺手示意她下去。

秋蕪從清暉殿出來,就見康成頂著一團笑臉,親自捧了一隻木盒送上來:“太子殿□□恤,特意命老奴備了賞賜,交給秋蕪姑姑帶回去。”

他沒說到底是賞給誰的,隻是當著秋蕪的麵,將盒蓋掀開,露出裡頭擺得整整齊齊的一套文房四寶。

就在這套文房四寶中,赫然還躺著一枚鑲金青玉簪。

那枚簪子乍看並不惹眼,可再看,便能發現玉質溫潤,光澤柔和,鏤以花卉鳥紋,形態優美,線條流暢,丟在滿宮貴人們的釵環首飾中,也算得上精品。

秋蕪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就想起殿中的元穆安頭上戴的那一方青玉鑲金遠遊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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