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生怕說起她的傷心事,便收住話,起身去正殿裡整理收拾。
秋蕪一人留在屋裡,用完早膳後,仍覺得渾身無力,隻往各處查看灑掃情況,又吩咐眾人這幾日將入秋的衣物、被褥香料等都漸漸準備起來後,便又回屋歇下了。
一直到傍晚,她才到正殿等著,待元燁一回來,便與往常一樣,笑著迎上去。
“殿下今日可好?”看他又是一腦門汗,她轉身拿起架子上的巾帕,要替他擦汗,“出了滿身汗,可是又去北苑跑馬射箭了?”
“嗯,我才與幾位堂兄一起去了北苑。還有幾日就要入秋,入秋後有秋獮,我得——”
元燁跑回殿中時還興衝衝的,才說了兩句話,卻猛然收住了。
白日出去的時候,他心裡惶惑極了,連聽太傅講學時,都連連走神差點被當眾責罰,幸而身邊一位堂弟好心提醒,才僥幸逃過一劫。
中途休息,與年紀相仿的郎君們一道玩開時,他沒再想著秋蕪。
本以為不過是自己起得早,胡思亂想一番,沒放在心上。
可這時回來,看見秋蕪近在咫尺的笑臉,元燁的腦袋又是一陣莫名其妙地發熱,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殿下?”
秋蕪驚訝地停住替他擦汗的動作。
“啊,我、我得練習騎射,到時跟著太子哥哥去打獵……”
元燁趕緊移開視線,盯著秋蕪身後的香案。
可更衣的時候,兩人靠得更近了。
他忍不住悄悄瞄了兩眼,忽然又有新發現。
她長大了,不像小時候,瘦弱得像一根小豆苗。現在的她,身姿婀娜,能讓人想起春日裡的嬌花。
“那殿下好好練,隻是彆太勞累。”秋蕪抬眼看他,笑著把他的外袍捧在懷裡,退後兩步,“殿下還小,正是長個的年紀,可不能傷筋動骨。”
聽到“還小”二字,元燁忽然泄氣。
……
入夜時分,元穆安才從前朝離開,回到東宮清暉殿。
今日在朝上,高甫才參倒了一個企圖暗中聯絡元烈的禮部官員,他下令撤職查辦後,又親自去了一趟這位官員的家中,好生安慰他的老母親。
那位官員聽聞此事後,在獄中百感交集,悔恨痛哭,其他臣子則紛紛讚歎他公私分明,心胸開闊,有容人之量。
不過是件小事,他隻需做個樣子,就能讓那些人對他心悅誠服。
人心,就是如此。
九弟是這樣,外麵的臣子們是這樣,全天下的人,都是這樣。
他們的信念與情感太過淺薄,太過脆弱,以至於太過容易被他操控。
他仿佛正坐在棋盤邊,棋盤上的每一顆棋子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任他主宰。
這種縱覽全局,把握一切的感覺,不斷讓他熱血沸騰、興奮難耐。
不過,事情總有例外。
“今日宮中如何?”
元穆安脫下外袍,就著康成親自端來的溫水淨了淨手,隨口問道。
“太液仙居一切如常,陛下今日召了昭儀與充容二位娘娘陪伴左右。至於清寧殿——”康成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答得一點不含糊。
“今日一早,老奴便請了尚宮局的老尚宮到清寧殿給小郎君教導禮儀。小郎君哭鬨了一陣,娘娘心軟,本要阻止,後來由謝娘子勸說了幾句,這才忍下了。”
“謝家這個四娘倒是比母後明白幾分。”元穆安擦乾手,飲了半杯茶,並不覺得意外。
謝家要與他聯姻,無非是為保住世家大族的地位。
當初,他在軍中打拚,積累戰功時,以謝家為首的隴西貴族們的確幫過他。
但那時,他們已被皇帝元烈漸漸疏遠、排斥,選擇幫他,隻是權宜之計。
如今,他們若能安分守己,尚能活長久些。可他們卻妄圖利用他這個新任太子的地位,如圈地占田一般,為他們的家族在大燕的勢力添磚加瓦。
這便成了附骨之蛆,不得不除。
他可不想做那垂拱君王,任由世家擺布。朝中得不斷提拔新人,才能如活水一般,清澈如許。
“繼續看著吧。彆處呢,可有什麼事?”
康成愣了愣,揣摩一番太子的意思,有些猶豫道:“彆處,倒是沒什麼了,隻是毓芳殿中,聽聞今日秋蕪姑姑身子不適,歇了許久,不知是不是病了……”
秋蕪昨夜可是從東宮被送回去的,一回去便病了,也不知是不是太子太沒節製的緣故……
元穆安臉色一頓,蹙眉道:“昨日分明說沒事,怎麼又不適了?”
康成陪笑道:“老奴也不知,不過想來並不嚴重。毓芳殿中未再往尚藥局請人,秋蕪姑姑還派人往尚宮局報了十六那日要出宮一趟呢。”
元穆安沉吟片刻,道:“讓劉奉預備一番,過幾日,我出宮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12-26 23:47:18~2021-12-28 23:46: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沢與樹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最愛菠蘿餡 50瓶;lovenm、A5是我 10瓶;Lemonci、怪魚醬 5瓶;遊絲、心花水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