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秋姑姑?”
“還有哪個,不就是從前毓芳殿的那個秋姑姑!”
“竟然是她!平日看起來溫吞和善,從不做爭鋒冒尖的事,怎麼幾日不見,就成了東宮的人了?”
“先前她不是才出宮了一趟,聽說是在宮外遇上了歹人,失蹤多日,一回來就住進東宮,夜夜與太子同寢。興許,失蹤的那些日子,就是攀上了太子!”
“哎,我看,還要更早些。她是九皇子身邊的大宮女,原本也時常出入東宮。太子殿下關心九皇子,又政務繁忙,不能親自查問九皇子,便召她過去問兩句,誰知是不是那時就已勾搭上了。”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等著吧,一個宮女,不清不白跟著太子,定隻是主子的一時新鮮,很快就膩了,那時,還不是跟咱們一樣。”
禦花園裡,幾個得閒後偷偷聚在沁芳池邊的宮女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秋蕪的事。
這時候,若有從前毓芳殿的宮女們在,定會站起來維護秋蕪。
隻可惜,毓芳殿中的九皇子已遷去了中山王府,跟著他的宮女們也都暫時去了那兒。
至於其他人,雖認得秋蕪,卻並不了解她的為人,聽了幾句流言與揣測,便從原本隻信三四分變成了七八分。
而就在她們身後一座錯落有致的假山背後,元穆安正負手而立,蹙眉不已。
這幾日,他也不知怎的,處理公務的間隙,耳邊時常會響起秋蕪那日的話。
他本不該在乎這樣的小事,可今日,恰好事少,鬼使神差之下,他竟就這樣帶著康成到禦花園走了走。
因是午後,又是臨時興起,沒用肩輿,又隻帶了康成一個隨從,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就這樣走了小半個時辰,什麼人也沒看見,什麼話也沒聽見。
他原以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正打算轉道回東宮,誰知,才走到這座假山背後,就聽見那幾個宮女在議論秋蕪。
起初還隻是說些東宮多了個宮女這樣的話,可說著說著,她們語氣裡夾雜著嫉妒的鄙夷便越來越明顯。
元穆安感到無比刺耳,原本淡淡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緊抿的唇角向下垂了個極小的弧度,看得人心驚不已。
康成一直小心觀察著他神情的變化,此刻聽那幾個宮女說得越來越不像話,也不請示元穆安,直接上前一步,站直身子大聲訓斥,打斷她們的議論。
“大好的天光,若無差事,便該好好休息,是誰教你們在這兒亂嚼舌根的!東宮的事,是你們能隨意議論的嗎!”
宮女們一聽康成的聲音,頓時嚇得渾身一緊,齊齊回過頭去看。
不但看到了正怒斥她們的康成,還看到了麵沉似水的元穆安。
“殿下饒命!奴婢知罪,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饒命!”
幾人腿腳發軟,幾乎同時撲倒在地,一個勁地朝元穆安磕頭,直將路麵上凹凸不平的磚塊磕得砰砰響。
元穆安淡淡瞥一眼磚塊上逐漸出現的淺淺血跡,沉沉的臉上毫無憐憫之色。
“既然知罪,就該受罰。丟去掖庭做苦役,十年內不得離開,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嘴,這輩子也彆出來了。”
他說完,不顧那幾人麵如死灰的臉色,衝康成擺手示意後,便轉身走了。
幾個宮女見他已然走遠,又忙不迭跪著求康成。
“康公公,求您大發善心,替奴婢們向殿下求求情吧!”
她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宮女,個個入宮都有數年,卻因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未得到過提拔,仍舊隻是普通的促使宮女,仗著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這才敢偷偷說兩句閒話。
康成看著她們一個個臉色煞白的樣子,難得沒感到同情。
“殿下親自下的命令,我可沒這樣的能耐讓殿下改變心意。你們幾個入宮多年,仍舊這般不懂規矩,口無遮攔,合該去長長記性!”
說著,問明宮女們的名諱和差事後,便隨手召來一個路過的小太監,命其往尚宮局報備。
另一邊,元穆安回到東宮後,便徑直去了承恩殿。
今日事少,殿中並無等候商議的朝臣。
他一個人坐在殿中,想起方才在禦花園裡聽到的那些“閒話”,仍舊覺得怒意難平。
那幾個宮女,若論身份地位,甚至比不上秋蕪,可她們卻敢這樣議論秋蕪,似乎並不顧忌他這個太子。
原來秋蕪那日的話,並非有假,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與他所想的有些不同。
她們甚至因為秋蕪是個宮女,就敢篤定他隻是一時新鮮,不會長久。
長久不長久,他不知曉,但他知道,她是他的人,不論日後如何,這一點始終不會改變。
既是他的人,就不容旁人這樣看輕。
他靜默片刻後,提起書案上的雞距筆,寫下了一封諭旨,命翰林院擬旨,封宮女秋蕪為正七品昭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