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隻是一簇竄得有些高的火焰,在被四方不算太高太厚的牆圍起來的小院落裡,顯得十分突兀。
可那火焰蔓延得極快,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分出了好幾簇,仿佛要從那幾道牆中溢出來。
海連一看,大驚失色,直接丟了手中還流著油的胡餅,揚起嗓子大喊“起火了,快打水來!”
他奔至小院門前,想將門推開,卻推不開,隻好一邊用力拍打,一邊朝裡頭高聲喚著“娘子”。
同行的侍衛首領一揮手,手下的人便分做兩人一組,一波一波往門上撞,試圖從外麵將門撞開。
那扇看起來並不厚實牢固的小院門裡頭也不知用了什麼門閂,直等撞了十來下,才驟然斷裂。
院門被撞開,還未等他們進去,前方的屋子裡便聽砰地一聲,房梁砸了下來。
海連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房梁砸下來,便意味著房要塌了,進去救人的難度也更大,裡頭的人即便沒受外傷,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
承恩殿裡,元穆安正與徐將軍和秦銜等幾人商議接下來涼州、靈州、夏州、朔州等北方邊疆這一帶的布防之事。
眼看已至用午膳的時辰,康成從外頭進來,笑著問“膳食已備好了,殿下可要傳?”
元穆安這幾日諸事順利,心情極佳,聞言點頭,又衝徐將軍等人道“卿等也留下一道用午膳吧。”
事情還未議完,徐將軍也不推辭,道過謝後,便起身帶著秦銜幾人跟隨元穆安入偏殿。
太監們隨即捧著食案與食盒入內,一一擺開後,便又退了下去。
用膳時不談公事,徐將軍便帶著幾人說起各地的風俗趣事。
元穆安在臣子們麵前話不算多,大多數時候都是靜靜聽著,隻在聽到有用之處時,會停下來多問幾句。
與他一樣少言寡語的還有秦銜。
一餐飯下來,他除了在徐將軍問起話時答了兩句外,便始終半垂著眼默默用膳,隻偶爾掀起眼皮看一看立在屏風邊的漏刻。
元穆安始終觀察著他的言行,見他雖已入京多日,身上那種沉靜穩重、內斂樸實卻並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越發覺得無比欣賞。
不知怎麼,他看著秦銜的時候,偶爾會想起秋蕪。
這兩人身上都有種令人不易察覺的細膩敦厚的氣質,隻是相比之下,秋蕪更加柔軟些,秦銜則多了幾分果敢和堅毅。
想到此處,他不禁問了一句“還有十日便是年節,秦卿當真不留在京中過完年節再北上?”
對待自己欣賞、有意提拔的下屬,他一向不會吝惜關照。
前幾日,秦銜已然到吏部報到,領取調令。他上報至吏部的離京之日,就是明日。
秦銜微微側身,麵向正中的元穆安,略低了低頭,沉聲道“回殿下,雖隻十日,聽來十分短暫,可臣自知資曆淺薄,憑著運氣與殿下的賞識,方得折衝都尉之職,不敢有絲毫懈怠,能早一日北上,便能早一日抵達涼州,早一日熟悉州府事務,幫使君分憂,為涼州百姓做些事。”
元穆安聽罷,點了點頭,料想他出身貧寒,恐怕是吃過不少苦的,對尋常百姓的疾苦更能感同身受,想儘快赴任也在情理之中,遂道“涼州乃邊地要塞,你若能將那兒守得固若金湯,將來必能成一代名將,名垂青史。”
徐將軍一聽這話,便明白元穆安對秦銜的期待,連忙衝秦銜道“你這孩子有才氣亦有福氣,還不快謝過殿下的器重之意?”
秦銜依言低頭,叉手道“臣多謝殿下器重,他日必不負今日殿下期望。”
就在這時,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未等元穆安揚聲詢問,門便被從外麵推開了。
康成臉色驚惶,剛想開口稟報,餘光瞥見徐將軍等人,話在嘴邊轉了一圈,變做一句含糊的暗示“殿下,海連回來了。”
海連如今都在秋蕪身邊伺候,康成這是在告訴他,秋蕪出事了。
元穆安臉色登時一變,猛地從榻上站起來,指著門外道“讓他進來!”
徐將軍見勢不對,適時地帶著手下的幾人起身退出去。
那頭的海連已經跌跌撞撞撲進殿中,整個人身上沾著焦黑,看起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他神情萎頓,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慌,甚至不等徐將軍等人將門關上,便先出聲了。
“殿下,方才院落失火,奴婢、奴婢未能及時救人……”
殿門邊,走在最末端的秦銜臉色不變,眼神卻飛快地閃了閃。他雙腳跨出門去,轉身將門關上後,不曾逗留,快速離開。
殿中,海連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勉強穩住心神,將方才發生的事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