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地處邊塞,常年受散落在周邊的幾大遊牧部族侵擾,百姓們早已習慣了城外駐軍時不時演練、備戰的情況。
而七娘和秋蕪久居京城,習慣了太平安逸的日子,遇上這樣的事,難免有些擔憂。
“沒辦法,這裡是涼州,遠離中原,少不了衝突與爭端。不過,哥哥說了,他們每隔五日便會派出探子往各部族所在的方向去打探消息,軍中亦是日日操練備戰,到時,定能將涼州城守得固若金湯。”
秋蕪放下已飲儘的瓷碗,拍了拍七娘的手,柔聲安慰。
“嗯,有秦都尉在呢,我不擔心。突厥那麼多人,困擾了咱們大燕二十多年,秦都尉一去,便將他們都趕進北麵的大漠去了,如今在涼州,定也能將外族人都趕走。”
兩人說著,一同起身,將瓷碗交給阿依洗淨收好。
不一會兒,娘子們便將自家的孩子們一個個送到椿萱院,見到秋蕪,又免不了多問候幾句,有好幾位娘子還硬是塞了些自家的雞蛋、肉乾、醃菜等給她,讓她好好補一補身子。
推拒不掉,秋蕪便一一收下,轉身交給阿依,讓將這些都加進椿萱院裡孩子們的飲食中。
一天就這樣在孩子們的念書聲、笑鬨聲中過去。
傍晚,秋蕪將最後一塊毛氈鋪好後,便帶著阿依回了府中,恰好遇上才從衙署趕回來的秦銜。
秋蕪不由驚訝:“哥哥不是要在軍中逗留一兩日,怎現在就回來了?”
秦銜的麵上還凝著一層嚴肅的表情,見到妹妹,這才漸漸緩和下來,道:“收到了從西麵送回來的密報,我午後便趕回來,與城中的幾位同僚商議情況。”
西麵,最大的鄰國便是吐蕃。
秋蕪知曉軍中的情報皆要保密,不是她能隨意過問的,隻能在心裡略猜了猜,道:“眼下可處理好了?”
秦銜搖搖頭,吩咐侍女趕緊將晚膳送上來,又轉頭對秋蕪道:“我隻是回來陪你用晚膳,也是要同你說一聲,這幾日,我恐怕都會在州府和軍營兩地奔波,無暇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便讓人去告訴我。”
秋蕪見他這般交代,心知此次的情報定十分重要,遂認真點頭答應:“我明白的,還有七娘他們在呢,哥哥隻管放心好了。”
她有種預感,看似太平祥和的涼州,很快就會迎來一場變故。
……
數日後,涼州的密報抵達京城,一路送至元穆安的手中。
其時,他正與高甫兩個坐在禦花園裡單獨說話。
興慶宮地處京城北麵最開闊平坦的地方,因四下毫無遮蔽之處,因而一到夏日,便酷暑難耐。
就連坐在禦花園沁芳池邊的涼亭裡,都能感到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的滾滾熱浪。
幸而康成命人在涼亭四周擱了幾盆冰,這才讓裡頭稍稍多了一絲涼意。
元穆安絲毫沒有被炎熱的天氣乾擾,即便額角已布滿汗珠,仍舊一絲不苟地聽著高甫的回話。
“臣查到,他們曾數次派人往謝柘流放的路上遞書信、衣物、吃食等,私下亦多次對陛下出言不遜,想來積怨已久,唯恐他們幾家也會落得如謝氏一般的下場。此事,已然密謀了一個多月……”
新帝登基數月,平如鏡湖的朝局地下到底還是掀起了暗湧。
拔除謝家後,元穆安並未就此罷手,而是仍舊一點一點地遏製剩下的幾個隴西大族的勢力。
先前,他們還曾因為謝柘的倒台而較好,如今看到此種情形,終於開始替自己擔心了。
元穆安輕笑一聲,滿眼不屑:“就他們這些人,各懷心思,能成什麼大事。”
非他盲目自大輕敵,隻是這幾個大族支係龐雜,人口眾多,早已沒了當初屈居隴西,齊心輔佐元烈爭奪帝位的風氣與決心。他們家族之內尚且因支係間的爭鬥而內訌不斷,哪裡還能做彆的?
高甫知道他的意思,心中也深以為然,不過並未就此停話,而是壓低聲繼續道:“這些人的確不足為懼,不過,臣昨日查到,他們似乎暗中聯絡了皇室中人……”
若隻是私下妄議、密謀,隻一個個抓起來治罪便是。但若牽扯到皇室中人,便勢必要鬨得更大。
單一個“元”姓,便能扯出一麵名正言順的大旗。
元穆安眸光幽黯,對上高甫的眼神,無聲地指了指某個方向。
高甫微微點頭。
“總要斬草除根。”元穆安輕笑一聲,從石凳上站起來,拆開手裡那份才收到的密報,仔細閱覽後,沉吟片刻,慢慢抬頭,望向池中已開了大半的粉白的芙蕖,目光悠遠。
“既然他們想要效仿當初的我,那我便給他們一個機會。”
他說著,衝候在涼亭外數丈的一處樹蔭下的康成招了招手,示意其將火折子拿來,親手燒了手裡的密報,接著又鋪紙提筆,快速寫了一份諭旨,讓康成安排人送出去。
高甫雖不知那密信裡到底寫了什麼,但儼然看出他已有了處置的辦法,遂不再多言,頓了片刻,再未等到吩咐後,便起身告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