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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周曉家耽擱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馮三娘已經做好了飯,全家都在,就等著她了。

薑瑜直接洗了手就上桌,吃飯時,周老三裝模作樣地詢問了薑瑜幾句,無外乎是在學校裡習不習慣啊,同事們好不好相處之類的。

薑瑜均用“不錯”、“還好”應付了事。

聽到兩人的一問一答,周建設隻顧著埋頭吃飯,周建英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卻不像以往一樣出言諷刺。

薑瑜瞥了她一眼,不對勁兒啊,周建英最近似乎安靜得有些過分了,每天吃過飯就窩在屋子裡,美其名曰看書。

有一回,她的門沒關,薑瑜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她還真在床前的櫃子上,擺了一堆初中的課本,連墨水和筆都拿了出來,一副要懸梁刺股的發奮模樣!前兩天,她還問周老三要了五毛錢,說是要買本子。

現在高考還沒恢複,讀書並沒有什麼前途。城裡的孩子念完高中,沒找到單位接收,也隻能下鄉,就更彆提村裡的孩子了,像她這具身體的原主,高中畢業一樣回家種地,跟不念書的沒什麼區彆。所以現在農村很多人對讀書並不是很重視,隻要能識幾個字就行了。

周建英前兩年也沒對讀書這麼上心啊?莫非是轉性了,或者像周老三說的那樣,借著讀書的名義來偷懶,躲避上工這件事?

彆說,這還真是周建英乾得出來的。

不過,隻要周建英不來招惹她,她也懶得管,反正這個家就是揭不開鍋,也餓不著她,周建英兄妹愛上工就上,不上拉倒。

薑瑜垂下了頭,專心吃飯。

吃過飯,周老三和馮三娘又去上工了。秋收忙完了之後,還有曬穀子,給田裡除草,翻地,種小麥油菜豌豆之類的農活等著他們,所以農民們並沒有鬆懈下來,真正的農閒,也就隻有寒冬臘月那一陣。

周建設丟下飯碗後,也不見了人影,最後這個家裡就隻剩下了周建英和薑瑜。

周建英一向不待見薑瑜,哼了一聲,鑽進了自己的屋子裡,用力地關上了門。

薑瑜看了一眼她緊閉的房門,輕輕地哼起了調子。周建英在正好啊,不然誰來背黑鍋呢。

薑瑜關上門坐到了床上,拿出兩張黃紙,對折起來,十指翻飛,速度非常快,沒過多久,兩個紙人就在她手中成形了。

薑瑜捏著紙人,走到堂屋,往周老三房門口的縫隙裡一放,然後走到周建英的房間外,輕輕敲了敲門。

周建英不耐煩地拉開了門:“有事?”

薑瑜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要備課,筆沒有墨了,把你的墨水借給我用一下?”

周建英白了她一眼,學著薑瑜那天說“沒空”的樣子:“不可能,今天不行,明天也不可能,我的墨水就是倒了都不借給你。”

她以為這樣就能難倒薑瑜了。因為她知道,薑瑜口袋裡一文錢都沒有,家裡的錢一直是她爸在管,從薑瑜畢業之後,她爸就以吃住都在家裡為由,再也沒給過薑瑜一分錢。

誰料薑瑜隻是微微蹙了蹙眉頭就算了:“這樣啊,那我隻能去供銷社先賒著了,等領了工資再去把錢還上!”

氣得周建英啪地一聲關上門了,領工資了就了不起啊,一個村小代課老師而已,誰稀罕,她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

說是不稀罕,等關上了門,瞧見櫃子上那堆書,周建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幾天,她把初中的課本都翻了一遍,雖然有了前世的記憶,但她在學習一途上好像還是沒什麼天賦。連初一學過的課本現在看起來就跟天書差不多,那些公式,分開每個字她都認識,可湊到一塊兒,她就完全看不懂了。

這個年代又不像後世一樣,有許多教輔材料,各種講解視頻,大家隻能聽老師講,然後回家自學。而課本就是唯一的學習資料。

周建英這段時間是真的很用心在學習,把書本上的例題看了又做,做了又看,可還是理解不了,難道她真的沒學習的天賦,隻能等著薑瑜考上大學,再像前世一樣,冒名頂替去上大學?

周建英不甘心,重生回來的她根本看不上薑瑜前世所考上的那所大學。那隻是一所很普通的師範院校,她要上名牌大學,讀國內最一流的大學!

她完全忘了,恢複高考的第一屆參考人數有多少,錄取比例又有多低,能考上就非常不錯了。

周建英趴在櫃子上,拿起了書,盯著看了好一會兒,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後來,她看到薑瑜空著手,出了院子。

周建英氣得用力地把書拍到了桌子上,不行,她一定要考上,大不了,待會兒再厚著臉皮去找孫亭煜。

薑瑜出了村子,往公社的方向走去。公社離荷花村有四五裡地,最近的供銷社都在那裡。

路上,遇到熟悉的村民,打招呼彆人問起時,薑瑜都說她要去買墨水備課。

等出了村,到了個沒人的地方,薑瑜把口袋裡的一大把錢給掏了出來。這堆花花綠綠的錢當中還藏著兩抹亮眼的黃色,薑瑜把紙人從錢裡撿了出來,低喃道:“謝謝你們了!”

然後她擦了跟火柴,將兩個被壓扁的紙人給燒了,再開始數錢。十元,五元,兩元,一元,還有很多角票和分票,薑瑜把這些錢根據麵額從大到小,重疊起來,最後一數,總共也隻有48.25元。

這是周老三藏在房裡的所有的錢,還不夠梁毅這幾年寄過來的十分之一。

不過想到那天周老三在國營飯店的闊綽大方,再加上王曉說過,周老三還偷偷帶著大東他爸去羅山溝賭過錢,他最後隻剩了這麼點,也就不奇怪了。

不是自己辛苦掙來的錢,花起來就是不心疼啊。

薑瑜把錢團了起來,放進了口袋裡,這些錢不能再拿回去了,她得找個地方藏起來。因為周老三丟了這麼多錢,肯定會心疼死,說不定會搜屋子搜身,帶回去太不安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講個故事。

我們老家村子裡,八零年左右,有個寡婦K帶著兩個六七歲的孩子遠嫁過來。男方家成分不好,娶了個傻子老婆,後來死了,然後又娶了K。他沒有子女。

寡婦K帶來的兄妹倆,七八歲就下田收穀子,挑不動籮筐,就兄妹倆擔著走,每天上山下田,什麼活都乾,跟大人一樣,非常苦。冬天下雪也沒一雙好鞋子,就穿著露出腳趾的爛鞋子就過冬了。

等到妹妹十五六歲的時候就被繼父夥同繼姑姑把妹妹賣到了兩千多公裡以外,賣給了一個四十多歲娶不到媳婦的老光棍,聽說因為逃跑被挑斷了幾根腳筋,後來老光棍就把妹妹一直關在家,直到生了孩子。零幾年的時候,JC找到了妹妹,問她想回來不,妹妹說,那兒也沒有我的家,回去做什麼?

兄妹倆中的哥哥在妹妹被賣了兩三年後,由繼父做主娶了個好吃懶做風評極其差的媳婦(那時候我們當地娶媳婦花不了什麼錢),生了個男孩,在孩子四五歲的時候,老家掀起了去沿海的打工浪潮,哥哥帶著老婆孩子去了上海打工,這一去就是十幾年。

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肝硬化還是肝腹水晚期,熬了幾個月就死了,死的時候,老婆孩子都沒回來,就K守著,是村裡幫忙下葬的。聽說,他為了多掙錢養老婆和兩個孩子,經常加班熬夜,把身體弄垮了。

期間,繼父生病回老家,沒有錢,房子塌了,去鎮上的敬老院拖了幾個月,死了。

K在兒子死後,過了一兩年,去投奔老家的大女兒(她改嫁的時候大女兒已經16歲了,當時不同意她媽改嫁到一百多公裡遠去,就自己找了戶人家嫁人了),呆了幾年,大女婿也死了,女兒嫌棄她,讓她回我們村裡。

現在也被送到繼父死的那個敬老院裡,最後應該也會死在那裡。

我媽提起就說K好可憐,七八十歲了沒人管她,我說她是可憐,但她活該。

聽我媽說,當年那個男的要賣她女兒的時候,K是知道的,妹妹還躲到了隔壁鄰居家,硬是被繼父拖了回去,趁晚上帶走了。K後來還跟這個賣了她女兒的男人若無其事地生活了十來年。我一想起就不舒服,真是對她同情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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