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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薑瑜雖然並沒有提出具體的解決法子,但從她說明鄒小軍病災不斷的原因起,就已經暗示了他們辦法。

徐落英的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她覺得時機已經到了,想站出來提出離婚,可剛想張嘴,就看到薑瑜微不可見地衝她搖了搖頭。

這種事,當然應該由鄒副局長這個“愛侄如子”的好大伯提出來了。男人都有劣根性,尤其是這個年代的男人,根本不懂什麼男女平權的想法,他們大多都是大男子主義者,隻許自己嫌棄糟糠之妻,可不允許老婆要跟自己離婚。這種事情,三四十年後都同樣如此,多少男人在外麵花天酒地,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但若是老婆給他們戴一頂綠帽子,同樣會讓他們覺得憤怒和羞辱,絲毫不理會,是自己先對不起老婆的。老婆要是因此要跟他們離婚,他們還覺得老婆不識好歹。

所以離婚這種事,誰都能提,就是徐落英不能提。

鄒副局長自己提了,他心裡可能還會對妻女抱著幾分愧疚之意,以後還會搭把手幫一幫徐落英,對幾個女兒看顧一二,這樣一來對徐落英以後的處境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在這個年代,離婚到底是天大的事。

所以,哪怕覺得是為了鄒小軍好,鄒老太太和鄒副局長也沒能很乾脆地就下了決定。兩個人都麵露愁容,看了看小軍,又看看低垂著頭恭順的徐落英,有些下不了決定。

他們下不了決定,有人幫他們做了決定。

大丫端著小米粥進來,放到桌麵,默默地喂小軍吃完,然後站了起來,走到鄒副局長麵前,咬住下唇,抽泣道:“爸,既然是我們礙著了小軍,那你跟媽就分開,二丫她們都跟著媽,我……爸要是不嫌棄,我就跟著你,以後給你們洗衣做飯,收拾家裡,照顧小軍和太奶奶、奶奶!晚上,我就到我媽那兒去睡。”

鄒老太太之所以沒直接讓鄒副局長離婚也是有這方麵的擔憂。要是大孫子離婚了,自己年紀大了,兒媳的歲數也上來了,身體又不大好,家裡家外,這麼多事,誰來操持?

至於讓鄒副局長再娶的事,她暫時不敢想了,沒聽人小姑娘說嗎?就是因為他們家的陰氣太盛,才會害得小軍生病,再娶個女人進門,豈不是陰氣又重了,那乾嘛還要離婚啊?而且萬一再生個賠錢貨呢?咋辦,總不能讓孫子又離婚!

大曾孫女的提議倒是解決了她心裡頭的顧慮。於是,鄒老太太看向鄒副局長:“為了小軍好,咱就聽大丫的!”

薑瑜看著,心裡發笑,真是夠迷信和偏心眼的。就因為她一句話,這老太婆二話不說就讓孫子和孫媳婦離婚,一點都不顧念徐落英嫁進鄒家一二十年,還生了四個女兒的情分。也虧得這是徐落英想要的,否則,對這個時代的婦女來說,還真是天大的打擊。

哪怕心裡也已經決定了要離婚,徐落英聽到鄒老太太這麼乾脆地就讓他們離婚了,心裡也是哇涼哇涼的,僅有的那點不舍都被磨去了。對於這個家,她還有什麼什麼好留戀的?自從她一連生了四個女兒後,她在這個家裡還有一點地位嗎?

這個時候,徐落英才覺得,離婚是她真正的解脫。不管未來的路有多難,她總能一步一步熬下去,再難熬,能有在鄒家難熬嗎?

鄒副局長沒有應聲,他扭頭看了一眼妻子恍惚傷心的樣子,心裡有片刻的不落忍。到底年少夫妻,兩人一路走來,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就是阿貓阿狗也有感情了,更何況是同床共枕的夫妻。真要離了,那以後就形同陌路了。

不知為何,鄒副局長又想起了十八年前,兩人相親時的情景,那時候徐落英還不是這幅不修邊幅的憔悴模樣,她留著黑溜溜的長長的辮子,如花的小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知道是相親,小臉羞得通紅,低垂著頭,不安地絞著兩隻手,從頭到尾都沒敢看他一眼。

他一眼就相中了她。回去之後,腦子裡始終都是她那緋紅的小臉,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她上班的路上堵她,問她要不要跟自己處對象。

往事曆曆在目,現在卻物是人非。鄒副局長的眼眶紅了。

看他優柔寡斷的樣子,鄒老太太不滿地說:“小軍可是你弟唯一的侄子,咱們老鄒家唯一的根兒,誌軍啊,你可彆糊塗。”

鄒副局長眨了眨眼,撇去眼底的濕意,抬頭對徐落英道:“落英,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小軍是我誌國留下來的唯一的血脈,不容有損,我們來世再敘夫妻之情!”

這輩子被你們鄒家糟蹋得還不夠,誰他娘的瞎了眼,那麼想不開,來世還要跟你重敘夫妻之情?徐落英抹了一把淚,咬牙切齒地說:“離,現在就離!”

她這幅樣子落到鄒副局長眼裡,隻以為她是傷心憤怒,也沒往他處想,沉重地點了點頭:“好。”

“我回去拿戶口本!”徐落英抽泣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大丫在一旁安慰鄒副局長:“爸,不管以後怎麼樣,在我心裡,你跟媽咱們始終是一家人。”

這句話安慰了鄒副局長,他摸了一下大丫的頭:“你不怪爸就好。”

大丫的眼底閃過一抹譏誚,當然不怪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自從鄒小軍出生後,她日盼夜盼,就是想離開這個所謂的家,現在終於如願了,都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這麼能忍,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啊!薑瑜瞥了大丫一眼,收回了目光,扭頭對鄒副局長和鄒老太太說:“雖然去除了小軍犯病惹災的源頭,小軍以後幾乎不會再生這個奇怪的病了。可這幾年到底傷了他的根子,以後照顧這孩子得注意一些,他的身體弱,少食生、冷、油膩的東西,每頓飯量八分飽,切不可過量飲食,這對腸胃是個不小的負擔,對他的身體有益無害。”

這些話,醫生也講過了,但鄒老太太根本沒放在心上。在她看來,要多吃,吃好,才能長得快,她就喜歡胖乎乎的小肉墩,在她們這些老輩的眼中,能吃和胖代表的是福氣,所以她從不禁止曾孫的飲食。

可薑瑜不一樣啊,她兩次救了小軍,這是他們家的大恩人,也是個大能人。她的話肯定錯不了。

鄒老太太點頭:“行,那以後我們稍微注意點。”

薑瑜也不知道鄒老太太能不能堅持下去,但讓鄒小軍少吃隻是她的第一步。她希望借此能讓鄒家人更進一步的相信她,由此來改變他們對鄒小軍的教養方式,彆把他的一輩子給毀了。否則父輩是為國捐軀的烈士,兒子卻是成了個作奸犯科之徒,這豈不是對英雄最大的諷刺?

她知道這一步很難,但她想試試,就算不成功,她也問心無愧了。反正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又費不了什麼功夫,總要努力一把試試。

於是她又說:“小軍是男子漢了,以後要經常出去運動,活動,多曬太陽,補充鈣質,這樣才能長得更高、更壯。鄒副局長有空也可以多帶孩子出去見識一些市麵,男孩子見識廣了,以後沒壞處。”

她這話也沒錯,鄒副局長走到這一步,知道人脈的重要性。於是他也點頭:“小姑娘說得對,等小軍身體好些了,我帶他出去玩玩。”他就這麼一個侄子,肯定要早早給他鋪路。

薑瑜笑笑,昧著良心誇讚他們:“小軍有你們這樣的曾祖母,伯父,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孩子一瞧就是個懂事有出息的,長大了以後肯定會孝順你們。”

誰不喜歡聽好話,她這麼一說,鄒老太太和鄒副局長更高興了,越發覺得她說得對。

等薑瑜要走時,鄒副局長還再次向她承諾了一番,讓她以後萬一遇到什麼困難就去找他,千萬彆客氣。鄒老太太也和和氣氣地邀請薑瑜,下次來縣城,去他們家做客。

大丫把薑瑜送出醫院的時候偷偷看了她一眼,感激地說:“今天的事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媽下不了決心。”

薑瑜搖頭,笑道:“真要感激我,就好好照顧自己,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去了鄉下也彆頹廢,沒事多看書,好好乾,相信前途是光明的。”

看到大丫,薑瑜就像看到了原主。兩個姑娘年紀相仿,家庭都不幸福,原主無聲無息地香消玉殞了,薑瑜不希望悲劇再度發生。

大丫重重地點頭:“嗯,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都聽你的。對了,你剛才為何要跟我爸說那些?”

薑瑜看著她,笑眯眯地反問道:“你爸不把小軍帶出去,他天天關在家裡,怎麼能闖下大禍,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呢?不這樣,你爸又怎麼會意識到他對小軍的教育方式有問題呢?”打在誰身上,誰疼嘛。

這是一劑狠藥,至於效果,薑瑜也不敢保證!

聽聞薑瑜的真實意圖,大丫打了個寒顫,這個總是笑眯眯看起來跟個老好人一樣的小姐姐可沒她想的這麼純良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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