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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的時候, 周老三才背著手, 佝僂著背, 推開了自家的大門, 眼神陰鷙地盯著坐在屋簷下洗衣服的馮三娘。

馮三娘被他瞅得心裡發怵,趕緊站了起來,匆忙在圍裙上把手擦乾, 迎了上去:“全安,餓了,飯已經做好了, 你去坐著, 我去把叫建英吃飯。”

“等一下。”周建設叫住了她,聲音陰冷陰冷的, “薑瑜呢?她不跟我們一起吃?”

馮三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忘了,小瑜晚飯一直在林家吃晚飯的。”

“老去彆人家吃像什麼話,我周老三養不起繼女嗎?”周老三大發雷霆, 表情極其猙獰,嚇了馮三娘一大跳。

看著馮三娘隻顧著低頭、打顫, 周老三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厭惡:“還不快去把人叫回來!”

馮三娘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囁嚅道:“小瑜, 小瑜她……公社有學習活動派她出去了, 最近這段時間都不在。”

學習活動, 派她出去……嘿嘿,這種鬼話也就隻有騙得過馮三娘這個蠢娘們。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才去公社幾個月, 這種好事會輪到她?

難怪要不在家裡吃晚飯呢,說是去林家了,他今天要沒看見,鬼知道她去哪兒鬼混了。馮三娘這個蠢兮兮的娘們,倒是生了個好女兒啊,把他耍的團團轉,不,說不定這蠢娘們也跟那死丫頭是一夥的。

生性多疑的周老三馬上想到了上回的雞湯事件。他一直都不相信,一個農村娃能抵擋得住雞湯雞腿的誘惑,現在想來,肯定是馮三娘知道女兒攀上了高枝,不願意讓薑瑜嫁給建設,糊弄他們爺倆的。

馮三娘被周老三這種陰森森的目光打量得很不自在,張了張唇:“全安,今天薑瑜要出去學習的事,我也是臨時知道,當時你不……”

“沒事。”周老三粗暴地打斷了話,“我想喝酒,去打半斤高粱酒回來。”

天都快黑了,供銷社還有酒賣嗎?馮三娘想跟他說可能買不了酒了,可看著周老三那種可怖的眼神,馮三娘還是識趣地把這話給吞了回去。她看看能不能借點酒回來。

“誒。”

馮三娘麻利地解開圍裙,搭在廚房外晾衣服的繩子上,拿著瓶子,匆匆走了。

她一走,周老三就直接去了周建英的屋子裡,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是誰害的你哥!”

因為上次挨了耳光的事,周建英好幾天沒跟周老三說話了,猛然間聽到這麼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她蹭地站了起來,顧不得還在跟周老三置氣:“誰?”

究竟是哪個混賬東西害得她哥進了牢房,弄得他們的生意也不能做了!揪出來,她要弄死他!

周老三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薑瑜!”

周建英聽了,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薑瑜一個村姑懂什麼,他們父子三人做的這些事都是瞞著她的。再說了,她要有這心計和本事,上輩子就不會被她爸騙上火車給賣了。

“老子親眼看見,怎麼不可能?”周老三把自己今天看到薑瑜跟莊師伯有說有笑,又坐鄒副局長自行車的事都說了一遍,然後瞅了瞅薑瑜,陰陽怪氣地說,“你倒是說說看,不是她是誰?那個鄒副局長就是咱們跟咱們過不去的,黃哥出手幫忙找了幾個人去勸鄒副局長,但他就是誰的麵子都不賣,非要判你哥的刑。八年,整整八年啊,你哥要被關在牢房裡八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

提起這個,周老三就恨。要是薑瑜不向鄒副局長舉報,他們家的買賣還做得好好的,過完年,建設就十九歲了,找個媳婦兒,給他生個大胖孫子,他老周家也後繼有人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大過年的,彆人家都熱熱鬨鬨的,他們家卻分崩離析,家不像家,一家子宛如一攤散沙!

聽完周老三的話,周建英怔住了。她爸都親眼所見了,那就做不得假,可前世,薑瑜明明沒跟鄒副局長拉上過關係……不,前世沒有的事多了去,前世薑瑜也沒去公社啊……

周建英像是被掃開了眼前的迷霧,猛然清醒,突然意識到了薑瑜種種與前世不符的表現。前世,薑瑜跟馮三娘的感情一直很好,馮三娘讓她往西,她就不會往東,今生,母女倆生疏了許多,前世,在高考前,薑瑜好像一直在乾農活,做沒做過小學老師,她不記得了,但肯定沒去過公社。

再看這輩子的薑瑜,才短短半年,她就換了好幾個工作,一個比一個輕鬆,一個比一個待遇好,就像開了掛一樣。太不合常理了,莫非……她也是重生的?

想到這個可能,周建英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又想起了前世周老三生日那天和隨後他們一家的悲劇。不行,她絕不能讓薑瑜再次得逞,她要先下手為強,趁著薑瑜還沒有防備的時候動手。

“爸,咱們把她除了!”周建英咬牙說道。

周老三嚇了一跳,扭頭看著女兒,像是不認識她一般。他雖然愛乾些偷雞摸狗的事,但他沒殺過人啊。

“殺人被發現,可是要槍斃的!”周老三小聲警告周建英,一個大活人哪能說不見就不見。

周建英掀起眼皮看他:“你不為哥哥報仇了?你就留這麼個禍害在家?看,第一個是哥,下一個就是你和我了。”

“那,那也不能殺人。”周老三支支吾吾地說。

周建英冷笑:“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周老三在回來的路上就想清楚了:“我給她說個人家,讓對方半夜就來接人,帶回去,生米煮成了熟飯,以後鄒副局長哪還會要她這麼個殘花敗柳。沒鄒副局長撐腰,嫁雞隨雞,看她還能耍出什麼花樣。”

這種招數對付一個從小生活在農村,從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還行。但對後世接受了大量信息的人來說,怎麼可能?失了身,就要認命,嫁給對方,這是老一輩的陳舊思想。周建英可不認為,這樣就能要挾得了薑瑜。

不過嘛,她爸的這個主意倒是提醒了她。周建英說:“你這點子是好,但嫁在這附近,回頭她要是去縣城找鄒副局長告狀,鄒副局長找咱們麻煩,或者讓監獄那邊虐待我哥怎麼辦?我有個更好的永絕後患的方法。”

周老三瞄了她一眼:“什麼法子?”

“把她‘嫁’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能回來那種,還可以換一筆錢,等我哥回來給他多出點彩禮,娶個媳婦兒。”周建英果然是了解周老三。隻要一關係到他兒子,他果然就心動了。

周老三點點頭:“還是建英你聰明,這辦法不錯,比給她就近說個人家的彩禮高多了。”

周建英笑了,沒有說話,這哪是她聰明啊,是她爸聰明。她用的就是她爸前世的老方法嘛,就算她今天不提,想必她爸過一陣也能想起來!薑瑜能重生又怎麼樣?她要讓那死丫頭再次重溫一遍噩夢,永遠都翻不了身。

敲定了對付薑瑜的招,周老三猶不滿足:“薑瑜這幾天都不回來,肯定是跟鄒副局長鬼混去了,我明早去縣城裡盯著鄒副局長,要是能抓他們一個正著,哼,那個姓鄒的這副局長也彆想當了!”

周建英微笑著點了點頭。先把薑瑜的靠山扳倒了,接下來行動就更方便了。

***

因為票要得急,鄒副局長的表兄隻給薑瑜買到了一張硬座票。臨近年關,軍人休探親假、知青返鄉、外出出差回家的工作人員構成了火車上的主要群體,把火車擠得水泄不通,薑瑜坐在那兒,連挪腳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