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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 街頭巷尾,都有不少人在議論這場天災。就連一向嬉皮笑臉的秦老頭也開始唉聲歎氣, 似乎連最鐘愛的大西瓜都辦法撫平他的憂慮。

他的焦慮表現在臉上, 薑瑜的焦慮藏在心裡。這個時代信息傳播得太慢了, 而且渠道非常有限,也就廣播和報紙,至於電視,都是九寸、十二寸的黑白電視機, 不但價錢奇貴, 而且還要票, 普通人沒有門路, 就是有錢也買不到。

薑瑜本來對黑白電視機是沒什麼興趣的, 因為這時候的電視畫麵極差, 非常不清晰,而且能收到的電視台也非常少, 節目也乏陳可善。這對享受過等離子大屏幕高清電視機,電腦、手機都普及的薑瑜來說, 實在沒什麼吸引力,所以她從未想過買電視機, 哪怕梁毅提過, 也被她給否決了。

這玩意兒除了浪費錢, 擱在家裡占地方,她實在不覺得有什麼用處。薑瑜估計自己一年都開不了幾回機。

但這場大災難的到來讓她改變了想法。她迫不及待地想擁有一台電視機,希望從電視上更多的了解目前災區的情況。

因此等秦老頭又過來的時候, 薑瑜就把前一天晚上吊在水井裡冰鎮過的西瓜提了上來,切開,擺在桌子上,殷勤地邀請秦老頭:“秦爺爺,過來吃涼西瓜了。”

秦老頭摘下草帽當扇子,一邊扇一邊走過來,挑眉看著薑瑜:“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薑丫頭這麼客氣。”

薑瑜其實很大方,以前他們來摘菜的時候,西瓜、洋柿子之類的都隨便他們吃,不過這樣把西瓜在井裡涼,還切好招待他們,還真是第一回。

秦老頭拿了一塊紅瓤黑子的西瓜啃了起來,彆說,這西瓜在井裡擱一夜,還真是好吃,涼涼的,有點像吃冰棍,又沒冰棍那麼冷,一口下去,又甜又清爽。

“好吃,回頭我也摘一個放進籃子裡吊在井裡,第二天吃。”秦老頭讚不絕口,一連吃了三片西瓜,才拿起毛巾到井邊洗了把臉,然後問薑瑜,“說,你這丫頭想讓我做什麼?”

人老果然成精了,薑瑜拿出一個木盒子,遞給秦老頭。

秦老頭好奇地看了薑瑜一眼,然後打開了平平無奇的木盒子,盒子底下墊了一層紅布,上麵放置著一塊半個嬰兒巴掌大的玉。這玉看著有點眼熟啊,秦老頭思索了片刻,終於認了出來,這不就是他第一回跟薑瑜買菜時用的那塊玉嗎?

“薑丫頭你這啥意思?”秦老頭輕輕晃了晃木盒子。

薑瑜也不跟他繞彎子:“我想托秦爺爺給我弄一張電視機票,這是謝禮。”

“我說啥事呢,就一張電視機票啊,行,改天我給你送過來。不過這塊玉就算了,送出去的東西哪有……”秦老頭笑眯眯地說著,本是要把玉還給薑瑜的,但手一碰到玉,他的臉色驟然一變,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手指發顫,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兩隻手捧起了玉,握在掌心跟得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薑瑜看他這幅失態的樣子就明白了,果然啊,這個老頭也懂一些玄門術法,所以才天天賴在她這裡不走呢。

過了好一會兒,秦老頭握住玉,神色複雜地看著薑瑜:“你這丫頭,梁小子前年受傷住院,手腕上戴的那一串玉石也是你弄的!”連形狀都差不多,不規則,邊邊角角帶著鋒利的棱角。

薑瑜的年齡擱在這兒,他一開始並沒懷疑到薑瑜身上,隻以為是梁毅家風水比較好,所以院子裡種出的菜很特彆。不過都在這兒種了一年的菜了,他要是一點都沒察覺,也白活這麼大的年紀了。

隻是沒想到這丫頭會突然以這種方式把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事給揭開。秦老頭把玉收了起來:“你這麼急切地買電視機乾嘛?”

“我想看新聞。”薑瑜直白地說出了自己買電視機的用意。

秦老頭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他看著薑瑜:“你是擔心梁小子?”

薑瑜點頭:“他都去了半個月,一直沒消息。聽說那邊餘震不斷,我有點擔心。”

秦老頭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麼好擔心的,餘震比起先前的大地震來說,輕微多了。房子也好,山也好,該塌的早塌了,你不用擔心。這種任務也就辛苦點,一點都不危險!”

不危險?我信了你的邪!薑瑜翻了個白眼,這秦老頭真是說瞎話不眨眼,三十年後的那場地震,去救援的官兵據不完全統計總共犧牲了二十多人,有因為直升機墜亡的,也有因為地震時房屋倒塌死亡的,還有因為山體滑坡死亡的等等。

三十年後科技比現在發達了不知多少倍,很多先進的儀器、裝備都運用到了救災中,饒是這樣也有犧牲,就更彆提這個連挖掘機都沒普及的年代了。

“你彆管,我就想買電視機。”薑瑜固執地說。

秦老頭見她不信自己的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這也不算說謊,這個任務相比起他以往的任務,真的要輕鬆很多。而且,薑丫頭啊,其實電視上也很少報道這個,你想知道,還不如問我,電視上報道的還沒有我知道的多。”

薑瑜看了他一眼:“那你知道梁毅現在在哪兒?執行什麼任務去了嗎?”

這麼細的東西他哪知道,秦老頭不乾了:“薑丫頭,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電視裡也不會放這麼細碎的東西啊。”

這倒是,薑瑜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正色看著秦老頭:“那你跟我說說唐山現在是什麼情況,傷亡人數是什麼情況!”

這種事,秦老頭還真知道一些。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唉聲歎氣了一陣:“具體的數據還沒統計出來,不過大致估計有好幾萬人死於這場地震中。而且唐山不少工廠、民居都淪為了一片廢墟,經濟損失不可估量!”

聞言,薑瑜大大的鬆了口氣,經濟損失什麼的,她不關心,廠房沒了可以再建,機器沒了可以再買,人沒了就是什麼都沒了。唐山因為是個重工業城市,人口密度比較大,這麼大的地震,死傷在所難免,前世官方公布的數據是死亡人數高達二十多萬,現在秦老頭說,初步估計是幾萬人,損失已經比最壞的情況好太多了。

也不知是蝴蝶的翅膀扇動,大地震的時間推遲了兩個小時,進而減少了傷亡,還是因為她那幾百封信,大家有了準備,逃過了一劫。不管是哪一樣,薑瑜都覺得很欣慰。

“嗯,我知道了,謝謝秦爺爺。”薑瑜由衷地說。若是秦老頭不告訴她,她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知道這個消息。因為當初這場地震的死傷人數是過了很久才對外公布的。

秦老頭擺了擺手:“最近餘震已經比先前少多了,而且都是很小的地震,影響不大,應該就隻剩下救人,災後重建了。這些咱們也幫不上忙,你也彆煩惱了,說說你的玉,有沒有打算賣?”

秦老頭是一片好心,他怕薑瑜一個人呆在家裡整天胡思亂想,急出毛病了,所以乾脆給她找點事做。

“賣玉?”薑瑜挑眉,“能行嗎?”

她也有這樣的打算,不過她的計劃是等到八十年代後再賣,因為那時候有錢人逐漸多了起來,現在拿出去賣,能出得起錢的人太少了。

秦老頭不知道她的打算,還以為她怕私底下賣東西被抓,小聲說:“咱們秘密進行,我幫你找買主。”

“這麼好,那秦爺爺你要什麼?”薑瑜很直白地問他。

秦老頭把玉拿了出來,端詳了幾秒,然後說:“你再給我弄一個這種,不過,要弄得漂亮點,彆像這個,連邊都沒磨平,這工藝也太差了!”

她又不是真正的玉匠,能做成這樣就不錯了,他還嫌棄。薑瑜伸手去搶他的玉:“你要覺得不好看,就彆要了。”

“誒,你這女娃,咋這麼不講道理呢?”秦老頭把玉搶了過來,趕緊藏在口袋裡,護得緊緊的,“這不是讓你改進,以後多賣點錢嗎?”

薑瑜冷笑:“你少忽悠我,我不管怎麼改進,這雕刻技術還能跟人家那些大師比不成?”

這倒是,沒個幾十年的琢磨和苦練哪能成大師,而且還得需要天賦,沒天賦的人天天練也頂多隻是個工匠而已。

秦老頭理虧,苦兮兮地說:“就算不能成為大師,但做得好看點總沒錯?虧你還是個女娃呢,就沒一點審美觀嗎?”

這話說得好像也有道理。薑瑜瞥了他一眼:“你以為我不想練?工具呢?現在連買套打磨的工具都找不到,更彆提其他的了。”

秦老頭聽了,馬上笑了:“這有什麼難的,回頭我給你弄一套工具來,再找個人手把手地教你,保你學會。等你學會了再幫我弄,弄好看點,不然我們家那老婆子挑剔,不願意戴在身上。”

薑瑜本來還想懟他兩句,可聽他說是為了老伴。薑瑜改了口,點頭答應了他:“行,我儘量,不過你也彆指望我能學得多好。”

“馬馬虎虎過得去就可以了。”秦老頭生怕她撂擔子,馬上就答應了。

他的行動力非常強,頭一天還在說要給薑瑜準備工具,找師傅,第二天就帶著人拿著東西上門了。

秦老頭帶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憨厚老人,聽說這位老人家裡祖上就做玉雕這一行的,他從小就跟著父親學藝,滿打滿算已經在這一行乾了三四十年了。

秦老頭也沒想把薑瑜培養成什麼大師,所以讓這師傅手把手教了薑瑜一些要領和最基本的技術後,然後就丟給薑瑜兩本書,讓她自己琢磨去了。

誰不想把一塊美麗的玉雕琢得更漂亮,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機會送上門,薑瑜漸漸體會到了玉雕的樂趣,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每天除了打開廣播和電視聽新聞,其他時候都沉浸在了練習雕刻中。

忙起來的時候,時間總算不那麼難熬了,這一折騰,轉眼就到了九月,薑瑜終於收到了梁毅去救災後的第一封信。

信應該是他在倉促中寫的,字跡有點潦草,紙麵上還沾染了一些黃乎乎的手印,有的地方還被筆尖戳破了。透過這張信紙,薑瑜仿佛看見,昏暗的燈光下,梁毅跪在地上,手按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匆匆忙忙地給她寫信,汗混著災區的泥土和灰塵掉在信紙上,留下指頭大的一塊黃色的印記。

信的內容很簡單,梁毅先給薑瑜報了平安,然後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災區的情況。他們已經將城裡守在的百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不少人得到了救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麵發展。

梁毅報喜不報憂,寥寥數語就把這事給帶過了。然後祝薑瑜中秋節快樂,很抱歉沒能回來陪她一起過中秋節。最後梁毅告訴薑瑜,他那邊還有任務,歸期不定,讓薑瑜不要擔心,有空他就會給薑瑜寫信。此外,因為交通中斷,寄信非常不方便,加之他們要不停地出任務,沒有固定的居住點,所以他讓薑瑜暫時不用給他回信了。

薑瑜看了一眼信末端的寫信日期,也打消了給他回信的念頭。這封信是梁毅二十多天前寫的,現在才到她手裡。梁毅那邊的情況比她這裡更糟,他們目前居無定所,回信不知道要轉多少人的手才能送到梁毅手裡。

災區已經夠亂了,她不能幫忙,那也不要給這些辛勤的人添亂了。

薑瑜繼續學她的玉雕。

等到秋去冬來,她已經能雕刻出一些簡單的動植物雛形,比如一顆圓溜溜的白蘿卜。給秦老頭的老伴雕的就是這麼一顆蘿卜。

今年是個多事之秋,華夏大地一片震蕩,秦老頭最近似乎也忙了起來,連種菜都沒空種了。

直等到冬月底,他才再次頻繁地出現在梁家這片小院。

薑瑜就把雕好的蘿卜送給了他:“你看怎麼樣?”

秦老頭拿著這顆白白胖胖的蘿卜,一言難儘地看著薑瑜:“你怎麼想起雕蘿卜?”

“好雕啊,圓圓的,再來幾根須就行了。”薑瑜笑嘻嘻的說。

聽了這話,秦老頭很肯定,薑瑜在這方麵是真沒什麼天賦,學了好幾個月,最後就雕了這玩意兒。算了,好歹有進步,還勉強能過眼:“行,謝謝你了,你還雕刻了其他東西嗎?我幫你賣,你是要錢,還是要玉,或者其他?”

這可問住了薑瑜,她這東西有價無市,如今也沒個統一的定價。想了想,她把這段時間練手雕出來還算過得去的玉拿了出來,遞給秦老頭:“隨便,最好是玉,其他的也行,你看著辦。”

這是薑瑜對秦老頭的一個考驗。她想等過兩年就把自己的養生館開起來,秦老頭來頭大,門路多,認識的人也多,神通廣大,薑瑜有心拉他入夥,所以乾脆把這幾個小玩意兒丟給他去賣。借此以進一步地觀察他的為人。

秦老頭已經收了報酬,況且薑瑜的玉對人的身體有益,他巴不得薑瑜多弄點,非常乾脆的就答應了:“成,我儘量給你換成玉。對了,我今天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唐山的救災任務快結束了,聽說梁小子率領的小隊在這次救災中表現非常突出,上麵還要嘉獎他們。”

嘉獎什麼的薑瑜不大關心,她最高興的是,快半年了,梁毅終於要回來了,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

秦老頭的話非常不靠譜,他嘴裡這很快,一下子快到了臘月底,臨近過年了,人都還沒回來。

薑瑜每次問他,他就說快了,快了,連說了好幾次快了,薑瑜最後都懶得問了,隻是兀自準備著過年的東西。

到了臘月二十七那天,早上起來,薑瑜就發現,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洋洋灑灑,似乎沒有儘頭,院子裡的菜地裡也堆了厚厚一層雪,隻有星星點點的綠意不甘寂寞地鑽出來,透著點一點生機,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天氣裡,如非必要,大家都不會出門,家家戶戶都躲在屋子裡取暖過冬。

沒有人上門,也沒什麼好買的,薑瑜整天都窩在床上,擺弄著符紙。床頭的櫃子上擺了厚厚一疊符紙,她在琢磨著能不能弄個取暖符出來,讓屋子裡也能四季如春。修真界,因為有靈氣護體,不管是炎炎夏日還是寒冬臘月,氣溫對人體的影響都不大,所以薑瑜上輩子也沒琢磨過這玩意兒。

到了這個時代,蛻變為凡胎**,薑瑜覺得很有必要弄個這種東西,要是弄出來了,還能想辦法刻到玉上麵,以後賣給那種身體不好,怕冷畏寒的土豪,或者一年四季都要保持苗條風度的女明星什麼的。估計大把大把的人捧著錢來搶著要。

可惜靈氣太稀薄,做點實驗都不儘如人意,浪費了幾十張黃紙都沒成功。薑瑜看了一眼床邊那一堆燒得黑黑黃黃的碎紙屑,對兩個小紙人說:“把地上的垃圾掃乾淨。”

兩個規規矩矩守在床邊的小紙人馬上去搬起掃帚過來,把地上的紙屑掃進鏟子裡,正要抬出去,忽然,門被推開了,一股冷冽的狂風刮了過來,把兩個小紙人刮得東倒西歪,手裡的鏟子也沒握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裡麵的紙屑給風刮起,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