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後宅符紙(1 / 2)

這是朱標第一次被打。

朱元璋是淩晨回來的,和朱標被烏品送回來的時間差不多,隻晚了一點點。

當他看見門口的腳印和水跡時,立刻就發現不對勁,衝進房間裡去找兒子,恰巧就看見朱標正在踮著腳尖照鏡子。

鏡子裡倒映著的是一雙金色眼睛。

朱標瞧見了,朱元璋也看得一清二楚。

這也是朱標第一次被揪著按在桌子上打。

等他被掀翻過來,屁股上結結實實挨了好幾下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原來竟然沒有給老朱同誌留一個字條解釋一下。

朱元璋捋起袖子:“怎麼了,咱的好兒子,大半夜的去給眼睛買金子去了?”

“不是,爹,這個眼睛它……”

“它怎麼了?它自己變的?你長本事了啊朱標,敢自己跑出去了?下次咱再看見你,你是不是得在月亮上和咱招手?”

“爹,我錯了!”

“你錯了?都是你娘太寵你了,照咱來看,你爺爺說得對,小孩兒就得打,不打不長記性,咱一鞋底子拍死你!咱,咱真是氣死了!”

此事不要再提,這是朱標永遠的黑曆史——幸好那時太陽剛剛升起,府裡活動的人不多,朱元璋臥房外烏品設下的法術也還沒有解,要不然整個帥府都會知道元帥今天打孩子了。

事後馬秀英知道了,又是好一陣數落,幸好她素來溫和,否則那就是男女混合運動項目。

冬去春來,四季輪回。到現在已經是至正二十年的年歲了。

至正十九年時,小明王來了聖旨,升老朱同誌為儀同三司、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相。

以小明王韓林兒的實力,他當然控製不了這裡的,聖旨的作用也就是意思意思,朱元璋向龍鳳政權表示衷心,小明王也就給予反饋,共同的敵人還是元朝,暫時達成了微妙的默契,不搞什麼內訌。

幾年過去,老朱同誌的勢力又擴大許多,逐漸沿著長江流域向東西兩側擴張,多少觸及了陳友諒和張士誠的勢力,打了幾場仗,有輸有贏,三者的矛盾激化起來,遲早會有一場大戰來論勝負。

但是這些問題都輪不到朱標去操心,更何況他操心也是沒有用的。

他當前的任務是練武練功,讀書寫字和吃飯睡覺。

畢竟現在他還隻是個普通的八歲兒童。

老朱同誌堅持要給朱標找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最好的教書先生。所以在沒找到人之前,這些就暫時由馬秀英來負責,以她的學識教導朱標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於練武練功,就要靠張中給的那本書了。此書很不一般,紙張觸感溫潤如玉,潔白如雪,在彆人看來空無一字,在朱標眼裡卻足夠清晰明白,每一頁都貼心地配著小人圖和解析。

把書拿到陽光下,書上的小人就會跳出來自行舞動,演練一套劍法或是刀法掌法,一招一式都很是靈動。

朱標覺得這可能是一本幼兒讀物……

但是怎麼說,能讀懂就行,師父這麼不靠譜,要求還是不要太高。

關於他的那雙眼睛,朱標隻要有仔細看看這樣的想法,就能用出眼睛完全不該有的功能來,誠如他的師父所說,可以觀氣運、辯妖鬼,還能當作高倍望遠鏡和顯微鏡。如果是平平常常掃過去的視線,則與常人無異,沒有金色或是金光。

這個用法雖然簡單,但很唯心,朱標打破了腦袋也不知道怎麼搞,足足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摸出門道,然後學會自我暗示。而那一個月裡,他都瞪著一雙金光閃閃的眼睛,躲在屋子不敢出門。天一黑,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個雙閃的大燈泡。

每天晚上,老朱同誌和他的老婆,都會坐在床上一個剝花生、一個繡手帕,看他的笑話。

就這麼足足笑了一個月也不膩。

對張中的態度——老朱同誌的眼界擺在那裡,馬秀英的智慧也擺在那裡,兩人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師父都很重視,商量著從朱元璋的戰利品中挑出了一份厚禮,放在了給朱標準備的私人小倉庫中,囑咐他下次再見到師父,就將禮物帶過去,不必另外通知,好快速拿取。

武功的圖冊除了朱標外沒有人能看懂,朱元璋就隻好讓朱標自己琢磨著去練,派了吳策來幫忙。

吳策當然也看不見圖冊的內容,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是練武的修行者,對術式沒什麼了解,破解不了這東西。

但他在武功上的造詣足夠高,滿足朱標對武林高手的一切幻想,無論是飛簷走壁,還是劍法刀法,更甚者是防不勝防的暗器,都得心應手。

練武先練體,這是絕不會錯的。吳策被派來的第一天,就要求朱標開始晨練,連帶著六出白作為一隻狗,也要跟著早起。

每天先繞著帥府跑三圈,接著再爬樹、上屋頂,最後在水裡練憋氣,練的朱標懷疑人生,懷疑自己穿到的是個武俠世界。

上午練完武後,中午休息片刻,下午就要讀書,晚上再對著書練功,朱標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偶爾天氣不好,他才會有個假放鬆放鬆。

比如今天。

烏雲掩住了白日,天色昏暗,空氣中沉悶裡帶點潮濕,仿佛快要下雨。

果然不多時,細雨綿綿,自屋頂向下滴落,沿著瓦片向掃在窗台上,連綴成絲,密密麻麻地砸向青石板,滴落在地,似下非下,好像並不很願意來到人間。

朱標放下手裡的毛筆,取了帕子擦手,抬頭看著窗外。

算算時間已經不早了,自家娘的小廚房這個時候已經在做餐點和粥餅,今天不練武,難得有空,朱標立刻決定去蹭上一頓。

六出白正臥在房間角落的窩裡啃骨頭,哢吱哢吱的聲響也和雨一樣連綿不斷,也難為朱標能靜下心來寫字。

“小六,走了。”

“汪。”

六出白這幾年已經長了不少,雖然好像還是沒有成年,但也隻比朱標認知裡的金毛小了一圈,估計最後能有很不錯又適中的體型。

小六,小白,六出白,這些名字朱標隨著感覺亂叫,它倒也能聽懂。

其實老朱同誌那碗在吞吐人氣時,朱標偶爾也見過六出白有同樣的情況,對這兩個成精的事很期待,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隻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

“娘。”

馬秀英正在和對麵一個大肚子的年輕女人交談,屋子裡還另坐著兩個女人,一個是帶著兩個小孩兒的李氏,還有一個就是微微顯懷的碽氏。

李氏在至正十八年的時候又生下了一個兒子,老朱同誌給取了名字,叫做朱棡——棡即剛的同音字。現在她孕有兩子,一個是朱樉,一個就是朱棡。

朱棡和朱樉一樣,性格暴虐,曆史記載上曾做出鞭打廚師、將人係在馬後拖行而死等類的事件。不過老朱同誌對他並沒有像對朱樉那樣失望,最後給上諡“恭”字,為晉恭王。

簡而言之,就是這個弟弟也還有救。

碽氏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更讓朱標關心一點,也不是說他對弟弟們的意見有所不同,曆史畢竟是曆史,本身的記載就不一定準確,加上屬於變數的自己和妖魔鬼怪的背景,指不定怎麼偏離原路,隻能當作參考。

但是碽氏所懷的這一個孩子,按照年份月份來看,正是明成祖朱棣。

照常理來講,造反是件異常嚴重的事情,何況朱棣造的就是朱標未來兒子的反。但是——朱標其實壓根不在乎。

無論朱棣怎麼在朱允炆在位的時候造反,在老朱同誌活著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敢扯什麼幺蛾子的。若是朱標繼位,他也不敢。朱元璋對太子有多器重,是個人就能看出來,滿朝文武不說心裡早就站好了隊,就光是身體上,也被老朱同誌安排做了太子黨。

朱元璋在外征戰多年,平時事務也多,基本上很少回家,一眾大大小小的兒子,說句有些誇張的話,都是被朱標這個長子帶大的。再加上朱元璋是個控製狂,對兒子的學業管得很嚴,農民出生,才不管那些規矩,不對勁了就打,罰得非常厲害,他這些兒子基本都被朱標從棍棒教育下解救過。

皇帝自己就是最大的太子黨,大臣站隊,兄弟尊敬,朱標本身也不差,胸懷寬廣,文武雙全,要不是得病逝世,哪裡輪得上朱棣去篡位。

若是老朱同誌在的時候,朱棣篡位,會被一下子按死。若是朱標在位的時候,朱棣會被老朱同誌本來要殺死為朱允炆鋪路的武將按死,一眾兄弟也會爭著搶著為了在大哥麵前表現而來打他。朱允炆在位的時候……實際上各方麵都是很有優勢的,打輸了就很是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