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鼠王嫁女(2 / 2)

老板熱情地站起來,聽明來意後,拿著梯子搭在架上,費了老大的勁爬上去拿了塊好硯台下來,對著長孫萬貫介紹道:“您看看這一塊,上好的硯台,雖然價錢有點貴,但東西是好東西。”

長孫萬貫道:“我不要那種特彆好的東西,我要多的,一模一樣的,能拿來批量用的。”

老板一愣,抱拳道:“您這話說的……敢問您是什麼身份?現在各處都在打仗,這些東西雖不是軍需,也是不能隨便賣上許多的。”

老朱同誌管得嚴,除了幾個規定的酒廠以外,糧食都不能拿去釀酒,且一些鐵啊銅啊的,也不能隨便賣,就連生活用品,大批量出售也是不行的。

“不能通融通融?我有的是錢。”

老板麵色逐漸冷淡下來:“客官,掉腦袋的事情我可不乾,您請回吧。”

“彆呀彆呀。”長孫萬貫笑道,“我逗您玩呢,我今天出來的急,沒帶官府那邊蓋的文書,我現在您這裡訂上貨,您有多少給我多少,正好今晚準備準備,算算賬,要是不夠的話,您給湊一下,我來取的時候,就給您看文書。”

他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取出一錠銀子來,輕輕擱在櫃台上,笑道:“這是定金,定金,您先收著給我準備準備,我改日就來。”

老板的臉色緩和許多,又擺出許多毛筆和宣紙來讓他細看。

朱標被當作是長孫萬貫帶出來玩的弟弟,老板沒怎麼招待他,所以他也就找了凳子坐下,看著外麵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熱熱鬨鬨的街市發呆。

等他回過神來,回頭一看,才發現他新收的小弟已經要和老板稱兄道弟了。

“我和老兄你的遭遇完全相同啊。”長孫萬貫歎道。

“我當年是背著老母逃荒來到這裡的,也算是祖上積德,在這裡有幾個世交,幫襯著讓我的生意有了底子,這才慢慢做大……”

老板的話音剛落,長孫萬貫就嗚咽一聲,一大把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恨不得以頭搶地,嗚呼哀哉,拽著老板的袖子痛苦道:“實不相瞞啊!老哥,我也是逃荒過來的,本來在這裡做小本買賣,後來有一年地痞鬨事,把我的店給砸了,我就隻好替人家打打雜、采購東西。這日子啊,是越來越苦了。”

他一個大男人哭得稀裡嘩啦,兩眼淚汪汪的,引得許多路過店門的人好奇向裡看。

老板也不嫌他吵鬨,反而跟著掉眼淚,扶住長孫的胳膊,哽咽道:“老弟啊老弟,我知道做生意苦,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差點就破了產,多虧我跪在地上求債主多寬限兩天,才熬過來的。”

“老哥,你太難了!”

“這算什麼,咱們做生意的,可不就是要拋出臉麵去嘛。彆說跪在地上求他了,就算要我給他倒夜壺,我也得去啊。”

“老哥!”

“老弟啊!”

到了最後幾句,老板甚至彪了方言出來,而長孫萬貫竟也突然用出和他一樣的方言,更是讓老板大為驚喜,瞪大眼睛,眉毛高揚,握著長孫的手不斷上下搖擺,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標忍不住懷疑下次長孫萬貫再來,哪怕拿不出文書,老板也能義無反顧地把貨物賣給他。

眼瞅著兩人再聊下去就要結拜了,而老板也真的已經一顛一顛地挺著肥碩的肚子要去後屋找關公像,門口突然傳來的喧鬨聲終於把他們的注意吸引過去。

街上站著的人突然自行分開,推搡著往邊站,不管是提著菜籃子的大媽,還是扛著貨物的小販,又或者是年輕的小姐和書生,都擠在了路兩邊,店鋪門前的台階上也都站滿了人。

有人的雞蛋打了,鞋被踩了,手帕被擠掉了,帽子給整歪了,也都不出聲,全都看著路中間。

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來,音樂明朗尖銳,嗩呐聲由遠及近,一匹一丈寬的紅綢從天而降似的,從由一個大卷落地,變為骨碌碌地鋪展開來,長的不得了,好像沒有儘頭一般。

十幾隻老鼠提著紅燈籠,直立行走,頭上帶著大紅的六合帽在前開路。它們後麵是更多的三十多隻的母鼠,穿著綾羅綢緞,粉衣粉裳,肩上搭著綢緞飄帶跟在後頭。

中間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個足有十來寸的轎子,從頭紅到腳的轎子由四隻健壯高大的壯年碩鼠抬著,平平穩穩的在路上移動。

轎子旁的正是劉老須,它穿一身紫色褂子,花白的胡子油光水亮,正彎腰拄著拐杖,陪著轎子走,一邊走一邊向四周拱手:“今日老夫嫁女,各位多擔待擔待。”

隊伍最後麵的是樂隊,還有些小老鼠,負責向外撒麥穗和糖豆。

路旁的人們自然回禮,有地方和空間用來鞠躬的就鞠躬,沒有的就口頭回禮,祝賀道:“恭喜鼠王嫁女。”

“喜得女婿。恭喜恭喜。”

“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還有些家裡有財力的,拿著銅錢向路中間灑,算是上了彩禮。

朱標愣了半晌,忍不住回頭問道:“他們為什麼那樣冷靜?這,這種事很多嗎?”

老板靠在門板上,努力彎下腰撿著地上的糖豆,撿起來後也出了一腦門的虛汗,剝開皮紙吃了幾顆,拿著手帕擦頭,漫不經心道:“鼠王嫁女嘛,和彆的妖魔不一樣的,幾百年幾千年了,都是這個時候,等你長大了也就懂了。”

長孫萬貫解釋道:“傳說在鼠王嫁女時為其祝賀,老鼠就不會偷這個人的糧食,也不會在家中鑽洞搗亂。”

“再說了,大喜的日子,誰會閒得不行給人家添堵啊,你們說是不是?”老板嘟囔了幾聲。

可是兩個人都沒有空理他。

因為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轎簾子被掀起一個角來在空中飛揚。

轎中的白鼠沒有蓋紅蓋頭,眼中含著熱淚,攥緊一雙爪子,用一種既怨恨又痛苦的眼神看著窗外。

朱標正好與它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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