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貓鼠(1 / 2)

橘非往前邁了幾步, 硬生生地擠開周遭的老鼠,胡須顫動著在白鼠身上嗅了嗅,圍著它繞了半圈, 將它圈在尾巴裡, 勒了起來。

“我就是個軟蛋, 那又怎麼樣?”

白鼠瞪大了眼睛, 似乎沒能想到它這麼不要臉。

橘貓輕蔑地抖著胡子, 突然呲溜一聲舔了白鼠一口, 把它半邊毛都舔得濕答答的, 連紅嫁裙都給舔起半截來。

它倒也對白鼠沒有什麼除了食欲以外的欲望, 隻帶著不尊重與輕視,可還是讓白鼠感到毛骨悚然,從骨頭縫裡冒出了寒意, 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天敵的真正意味。

“軟蛋又如何?”橘貓帶著惡意,“你回頭看看你爹,連動都不敢動,還不是要被我拿捏?再說了,你罵我是個軟蛋, 還不是要嫁給軟蛋的, 有本事你彆來啊?”

白甜甜被它噎得一口氣堵在喉嚨裡, 眼圈跟著發紅:“你!要不是你拿鼠國裡的老鼠威脅我爹,怎麼可能會如願!”

“這個世上就是不講道理的。道理?什麼是道理?”橘貓的尾巴勾起白鼠,把它提到半空中, 看著它顫抖害怕的樣子發笑, “我比你強,這就是道理,現在你爹拿不出東西來, 我就要吃了你。”

橘非滿意地等著白鼠示弱,然後自己也好找個台階下去,大度地告訴劉老須自己願意寬限它幾天,所以它最好趕緊把錢湊一湊麻利地交過來。

白鼠蹬著腿,兩隻前爪抓住那根橘色的尾巴拚命掙紮,想要把它拉開來,可是這樣的努力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它的眼中被痛出了淚花,爪上的力道也逐漸變小,嘴上卻還是喊道:“吃就吃,我不是好惹的,爹,你走!你走!你看清它的嘴臉,以後決不能再讓著它!”

劉老須還在層層老鼠的保護中,如橘非所言,它的腿確實已經軟了,隻能勉強靠著背後的轎子撐住自己。它張大了嘴,有很多話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眼前的畫麵好像被誰放大了似的,一點點投映在劉老須眼底。它的腦袋裡好像有星星一樣的東西在亂跳,咯嘣咯嘣的,要突破它的眼眶出去。白鼠的呼喊聲被無限地拉長,聽起來既陌生又熟悉,劉老須簡直快要聽不懂它在說什麼。

甜甜——

劉老須昨夜一直沒有睡,睜著眼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看著油燈裡的油慢慢燒下去半盞,就立刻下去填上,接著又返回床上去躺著。

過了一會兒,燈油沒了,它就又趕緊去添。

它好像變成了一個添油的工具,好像燈沒有熄滅,白天就不會來臨一樣。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劉老須終於在又一次下床時回過神來,給了自己一巴掌,悄悄地跑去白鼠的房間,打開門好好看了看她在被子中的身影。

它根本不敢走過去,因為它知道女兒是一定也沒有睡的。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它自己也不敢睡,甚至也想不出安慰的話來。

就算是有幾句安慰的說詞,也隻會顯得空洞而虛偽,儘顯自己的無能。

天蒙蒙亮的時候,劉老須才從白鼠的房間出去,它去把那已經不知道數了多少回的嫁妝又數了一遍,確定棉服、梨花木箱、鏡子、綢緞等等這些一切的能讓新娘過得舒服的東西還在,才帶著一夜未眠的惶惑和愧疚,帶著送親隊伍上了長街,然後一路來到了這裡。

它以為犧牲了自己的女兒,就可以保全自己的民眾,卻不知道步步錯棋,不僅沒能談下條件來,還要受到侮辱。

那尾巴勒得越來越緊,白甜甜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叭的一聲,它腳上的紅繡鞋掉了一隻下來。

直直地掉在劉老須的心上。

心上震開巨大的裂縫。

劉老須好像突然瘋了一樣,拐杖指著橘非,吼道:“殺了它!給我殺了它!上!都上!”

話音剛落,它就帶著眾老鼠衝上去,幾十張嘴全部咬住了橘非。

劉老須爬得最快,兩三下就蹬著地上了橘貓的頭頂,繞在它的脖頸上,對著喉嚨就是一口下去,狠得要命,好像要把它咬死在這裡。

其餘的老鼠也像蒼蠅見了腐肉,個個眼睛發紅,用一種讓人害怕至極的勇猛和狠辣對著橘貓啃咬。一時之間,它的頭上、腿上、腳上、尾巴上還有腰上都扒滿了老鼠。

橘非震驚又慌張,哪裡想得到食物會攻擊自己,一時間疼地叫出聲來,不由得放開了白鼠。

白鼠落地,滾了幾圈落在地上,似乎是短暫地昏了過去。

峽穀中頓時響起亂七八槽的聲音,砰砰哢哢,喵喵叫和吱吱叫亂作一團,一眾妖怪從這塊地上滾到那片水裡,打得不可開交。

橘貓想要上樹,又被一眾老鼠拖回地上去,按住這一隻,那一隻又來咬它,手忙腳亂中,鮮血都將草坪染紅了。

草屑紛飛,貓毛鼠毛也跟著紛飛,好像雪片一樣四處都有,可見戰況的激烈。

長孫萬貫在崖上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拖到地上去,對自己要管理的辦事處突然沒了什麼把握。

黃修竹人立而起,雙手縮在胸前,盯著下方問道:“大人,我們怎麼做?”

朱標的眼睛早就赤金一片,沉聲道:“劉老須就要輸了,你下去擒住那隻貓。”

黃修竹應下,從一旁的斜坡跑了下去。

長孫萬貫小聲道:“公子,這是什麼情況?您為什麼說老鼠要輸了?我瞧它們還挺有優勢的。您看那隻貓,血都流了怕是有一兩斤了。”

朱標道:“天敵豈是可以靠數量獲勝的?老鼠未輸的原因,隻不過是那隻貓尚且還未反應過來,一時被絆住手腳罷了。”

“您的意思是,這隻貓反應過來後,這些老鼠壓根沒有勝算?”

“它的道行比鼠王要多出一百年,並沒有白活。”

“哦——”長孫萬貫乾巴巴地應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朱標瞥他一眼,嫌棄道:“回去以後,把山海經等異聞奇錄再看一遍。”

長孫心裡一顫,忍不住抬頭看著朱標,害怕這是領導不高興了,結果不小心看到他眼底的金色,大驚失色,趕緊又低下頭去。

等他再次抬起頭來想說話時,卻發現朱標已經不見了。

——他縱身一躍,從崖上跳了下去。

其間腳尖在石塊上輕點幾下,就足夠他安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