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朝紅日出(1 / 2)

大明預備天子 一隻貝殼 10210 字 3個月前

劉基在山坡上,雖然聽不見朱元璋和身邊的將領們在說什麼,可是也能夠從動作中看出他們的計劃。

陳友諒竟然在亂戰之中逃出去了。

光看這逃亡的本事,確實是個能人。

在心裡嘲諷主君敵人的同時,劉伯溫迅速搭箭彎弓,射出第二發箭矢。

船上的高百齡又是一躲,身邊的第二個紙人也遭了殃,被他拿來當作盾牌。

這一個紙人倒地,流出的也是鮮紅色的血液。

看來它們生前都是活人,意思就是——他們還未死的時候,就被人活生生地製成了紙人。

劉基冷笑一聲,從箭筒裡又取出一根長箭,轉瞬間又是一道劃破長空的攻擊。

這隻箭穿過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卒、燃燒的戰船、死人堆成的屍體、滾滾江水,穿過硝煙、呼喊與慘叫,一路如同閃電,預測了高百齡的行動,從半空中墜下,筆直地紮進了他的身體裡。

不,並沒有,並沒有傷到他。

高百齡竟然在關鍵時刻化作了一陣輕煙,從甲板上消失,好像被風吹走了一樣的不見了。

“去找條小船來!”

張德勝拿了命令,火速去拉了一條船,召集自己的親兵,打定主意要把這份軍功拿下。

而老朱同誌這邊的船其實不大行,他的地方沒有陳友諒的大,財力也不如他雄厚,造船的技術也不如人家。

說點玄學的東西,他是種地的、當和尚的、要飯的,陳友諒呢,他是打漁的,一個地上一個水裡,可能他水性就天生好點。

陳友諒的船都造的又高又大,堅固皮實,朱元璋這邊的船則小上很多,且秉持著有一個算一個的思想,還拉來許多漁船,那就更小了,飄在水上和葉子似的。

但巧合的偏偏是,陳友諒逃走時坐的小船,比那漁船還要小,隻因為他太傲慢,太自信於自己的大船,所以才會疏忽了小船的準備工作。

他那邊,張定邊隻能帶著五六個人。

張德勝這裡,漁船拉了十幾個士卒,一路水花帶閃電地劃動,直撲他們而去。

他是當年的巢湖水軍,後來投奔了朱元璋,水性極佳,他帶過來的親兵,也都是水軍出身,一個個在岸上如狼似虎,在水裡好似浪裡白條,劃槳劃得像賽龍舟,幾乎掄圓了胳膊。

“大家聽著,前麵那個就是陳友諒!咱們把他活捉了,回去獻給大帥,功勞就是最大的!”張德勝搓著手,已經想到了自己取到軍功的模樣,“要活的啊!活的才最有用!”

一個劃槳的士卒納悶道:“將軍,死的還好說,要捉活的,那可不太好辦啊,咱們傷著他,不會還挨罰吧?”

“挨你個兔崽子。”張德勝扇他後腦勺一下,“活的就是沒死!沒死就是隻要活著就成,留口氣就成!你哪怕鋸了他的腿,彆讓他死了不就行了?”

“拿回去活人,要什麼金子土地還有房子,那都是有的!”

一聽金子房子田地,親兵們眼前都是一亮。

這話才實在,老百姓們來當兵,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過不下去了,其次呢,就是受夠了官員的欺壓,想要跟著起義。

人都是活的,誰不想過的好點,田地金銀,大家都想要。

眼瞅著船越來越近,陳友諒也難免開始沉不住氣,驚慌著去思考對策。

“射箭!先射箭!擋住他們!”

張定邊得令,舉起長弓來,留著三四個人劃船,剩下的都命令他們與自己一同拉弓。

十幾發長箭發出破空聲,直朝著張德勝的漁船而去。

張德勝立刻瞧見,喝道:“盾牌呢,盾,把盾拿出來!”

親兵們應了幾聲,舉起盾牌擋在船前,箭矢襲來,叮叮當當地撞在上麵,除了聲音大,沒造成半分傷害。

“追!快點劃!”

江水滔滔,四處散落著大戰過後的殘骸,諸如破布與木頭碎塊等,時不時還有幾個浮在水麵上的死人飄過。

兩條船之間的距離雖然是不是因為這些障礙物有所變化,但總體上仍然繼續縮短著,而且越來越快。

沿路中也不是沒有將領試圖來救援陳友諒,隻是朱元璋這邊的將軍們也都得了消息,知道這是在追擊敵方皇帝,努力為張德勝攔著人,一時之間竟沒有什麼兵能衝破他們的防鎖。

陳友諒一巴掌拍在船身上,把手都拍紅了,恨不得把這條船直接拍到散架,怒道:“康茂才!康茂才!他可真是條好狗!這樣會為主人謀利!白瞎了我們當年的情誼!這個小人!畜牲!”

張定邊不吭聲,他知道這個時候陳友諒已經有些急了,陛下不是沒有打過敗仗,隻是朱元璋是大敵,加上被人背叛,一時讓他上頭了。

片刻後,陳友諒果然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紙人來,對著一個正從箭筒裡拿箭的小兵道:“你的刀呢,拿來給朕用用!”

一把大刀被恭敬地呈到他手上。

他拿著這柄閃著寒光的刀,在搖晃的船上站穩,用力一劃——

伴隨著張定邊驚訝的呼聲,陳友諒竟扯開衣袖,在自己的胳膊上劃出好大一個口子,鮮血立刻流出,幸好這口子不深,拿布一裹,還能止住。

隨即他就拿著紙人貼在了胳膊上。慘白的紙人一碰到鮮血,就好像是一塊海綿碰到流水一樣,迅速展開吸允著,把自己吸成了完全的紅色才停下。

張定邊緊握著手中的長弓,低聲道:“陛下,這是……”

陳友諒沉著臉將紙人迎風一抖,濺出許多血花去,用力一擲,把它扔在了地上。

軟綿綿的紙人竟然立在了地上,腳底板觸及甲板的一瞬間,身上的紅色驟然消褪起來,隨著這紅色的消失,它的身材也逐漸變得高大,從三寸開始生長,一直長到了五十來寸才停下。

一寸寸,一寸寸,它一直發出骨裂的聲響。

咯啦咯啦……

直到最後,身高已與常人無異的紙人臉上又開始浮現出五官與衣物,整個過程看似緩慢,實則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一轉眼的功夫,它就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高百齡!

高百齡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裡,臉都氣紫了,雖然沒人和他說當下的情況,但他自己也能把事情揣摩出七八分來。

他好不容易離開劉伯溫的視線,已經走到了岸邊,準備修養一番,就又被陳友諒一張紙人召了回來,這偏偏這還是他自己承諾過的條件,給出的術法,根本提不出什麼拒絕的說辭來。

“這是誰在追擊?”

張定邊回答道:“是朱元璋手下的張德勝!”

“張德勝?”高百齡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一層黑光,嘴角的血漬也好像暗淡了許多,又問了一遍,“他是個將軍?”

“是。”

其實高百齡一眼就看出了對麵船上將領的煞氣與人氣,他當然很清楚這是一個將軍,可他寧願自己搞不明白這一點。

要對付一個將領,無疑會參與進這場戰役中去,現在雖然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可是貿然插手,誰知道會不會引來一道天雷?

何況這是陳友諒在逃亡,他若是逃不出去,那陳漢政權也就亡了一大半,豈是可以開玩笑的?

高百齡和陳友諒對視,他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陳友諒眼中帶著的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壓迫的寒意,他嘴角的肌肉在抽搐,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血汙與破洞,可是他的眼神告訴高百齡,這件事他如果不去做,那麼他在以後將沒有立足之地。

他們雖然是合作的關係,可是陳友諒拿捏住高百齡的部分明顯要多一些。

“你知不知道兩軍交戰……”

“朕知道。”陳友諒冷冷道,“攔住他!”

高百齡的頭發並未束起,幾縷長發垂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神,讓他看起來陰沉又冷靜:“陛下可以給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