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小明王(1 / 2)

大明預備天子 一隻貝殼 12405 字 3個月前

時如流水, 轉眼又是一年春天。

這年是至正二十三年,朱標已經十歲,抽條似地長高了很多。

老朱同誌在龍灣之戰後, 陸陸續續攻克下太平、信州、安慶、江州等地,地盤擴大了很多。朱標旁聽了許多戰時會議, 軍事素養和政治能力都有提高, 智商與情商也是噌噌上漲,總算不至於跟不上身高的步伐。

功課與修行的進展都很順利, 唯一讓朱標感到頭疼的,就是他那一把還沒做好的扇子。

不隻是劉基, 就連張中和周顛也認為要再等一等, 叫朱標有些耐心。朱標也不知道他們叫自己等什麼, 但這麼一等, 就等了兩年。

兩年過去, 他幾乎都要把這個扇子拋在腦後了。

可是朱標已經成長了, 根據劉伯溫的套路,他覺得這個等一等的“等”,估計還是要等什麼能加在扇子上的法寶。

想到已經在燕雀湖住下的謝八,朱標覺得劉伯溫是想帶著自己薅龍的羊毛。

他們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跑到鄱陽湖去宰龍,這是大事情,地方又離得遠,除非有什麼正當理由, 否則老朱同誌是不可能同意這個計劃的。

所以這等, 估計就是等到能夠名正言順地去鄱陽湖的那一天。

不過也不一定, 一般的事情已經很難讓朱標產生什麼劇烈的心理變化了。殺龍殺雞的,他都不在乎。

他正在名為合格繼承人的坦途大道上狂奔,且一去不複返。

帥府花園裡。

“公子, 這個月呢,我們鎮妖處捉到了三十隻妖怪,裡麵沒有罪的有五隻,其餘的輕罪十六隻,重罪六隻,處死三隻。”

“有一頭牛妖,沒有吃過人,但判的是死刑,送來的是帥府的廚房,這一個您應該知道。”他咽了一口口水。

長孫萬貫跟在朱標身後走,手裡拿著冊子,繼續念道:“公子,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鎮妖處的……”

朱標突然抬手製止了他的話。

長孫萬貫立刻閉嘴,抬頭一看,原來是迎麵走過來一位婦人,婦人手裡還牽著一個孩子。

朱標道:“去吧,改日再說。”

長孫一躬身,退下走了。

這兩個人正是孫氏和朱鏡靜。孫氏是個柔弱的女人,經過那次生產的風波後,神經一直有些緊張,像是受了刺激,對孩子看得很嚴,總是自己親自帶著,不肯讓他人插手。今天天氣不錯,她帶著朱鏡靜出來散步,就正好遇上了朱標。

“姨娘好。”

孫氏一愣,趕緊行禮,隨後有就些緊張地站在了原地。

居移氣,養移體。朱標身上的氣勢與日劇增,和老朱同誌越來越像,平日裡他臉上掛著笑的時候倒還沒什麼,但隻要他扯平了嘴角,不管是眼神,還是話語,都會給人一種冰冷的壓迫感,一舉一動間都帶著上位者的威儀,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服從。

自從孫氏偶然見識過一次朱標接見臣子的樣子後,她的態度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自然了,雖然不至於害怕,但也是不敢徹底放鬆,束手束腳,矮了三分。

朱鏡靜是個小蘿卜頭,不懂這些大人的事情。她的記憶力似乎很好,對還在繈褓中經曆的事還有些印象,從能走路起,就愛跟著朱標亂跑,格外地親近他。

小蘿卜頭今天穿了一件嫩黃色的衣服,頭上帶著紅色的頭飾,認不出是什麼造型,也許是一串果子,紅彤彤的,就像她的小圓臉,很是可愛。

現在她看見朱標,眼睛都發光,歪歪扭扭地跑過來,嘴裡吃著一塊糖,含含糊糊地喊大哥。

“大哥,大哥!”朱鏡靜衝過來,熟練地抱住了朱標的腿,興奮道,“哥,陪我一起玩!”

這孩子從小就膽子大,還是嬰兒的時候,被鬼捉走了就不怎麼哭,現在更不得了了,喜歡爬樹,還喜歡跳高,要命的是還總愛折騰。

她不是追著橘非跑,就是跟著六出白玩,今天塗了自己一身泥,明天就能掉進水缸裡。

孫氏明明已經管得很緊很緊了,這孩子卻總還能找到機會禍害自己,像是個見縫插針的小特務,對各種能溜出去的時機把握得相當到位。

小蘿卜頭在整個帥府也就怕三個人,一個是老朱同誌,一個是馬秀英,還有一個就是朱標。也許是因為察覺到他們三人最不一般的原因,小孩子對人的感覺總是有些奇妙的精準在裡麵的。

老朱同誌忙得腳不沾地,和她見不了幾麵。馬秀英呢,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且她的性格溫柔寬厚,朱鏡靜想惹她生氣,除非是點著了房子。朱標麼,那就更不行了,他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會好意思和小孩子計較。

這樣數下來,朱鏡靜害怕的人全都管不到她,還不是任由她無法無天。就連朱棡,在上房揭瓦的程度上也隻能甘拜下風,屈居第二。

“陪你玩什麼?”

“大哥!狗,六出白!”朱鏡靜抱在朱標的腿上,就像抱在一棵樹上,熟練地往上爬,不一會兒就到了他腰上,笑道,“我們一起丟球球給它。”

這項娛樂活動朱標和朱鏡靜玩過幾次,一開始的時候,他很樂意陪妹妹,六出白也樂意接球玩,隻是每次到了最後,狂奔著去夠球的卻不是狗子。

朱鏡靜接朱標拋出來的球接得最起勁,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身邊有條狗,她這樣的行為,讓六出白都不知道該乾什麼了,隻能蹲在朱標身邊和他一起看蘿卜頭撿球。

朱標在這時就會非常心虛,總覺得自己好像在虐待妹妹,做的是什麼不好的事情,頻頻向四周看去,害怕有人看到他們。

畢竟這場麵實在是太離譜。

這次朱鏡靜又提出要求來,朱標鐵了心要拒絕她,說道:“六出白在爹那裡,他帶它去打獵了。”

——騙小孩兒的,其實六出白在屋子裡睡大覺,抱著骨頭流口水。

朱鏡靜有些失望:“狗狗不在,那大哥,我們去買糖人吃吧。”

“吃糖人要出門去的。”

嫩黃色的蘿卜頭立刻扭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孫氏十分堅定地、緩慢地朝她搖了搖頭。

“娘——”

“不行就是不行,你昨日已經吃過很多甜食了。”

“唉,大人就是好麻煩。”朱鏡靜歎道,說完這句話,她仿佛又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手扒住朱標,一手拍拍他的後腰,“大哥,每天與爹相處,你真的好難哦。”

朱標很想笑,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所以你一定要多心疼心疼大哥,比方說——看見什麼好吃的,都要給大哥留一份,朱棡那小子做了什麼壞事,也一定及時來告訴大哥。”

“行!”朱鏡靜豪邁地一揮手,“隻要是大哥說的,我都照辦了!”

也不知道她這副樣子是跟誰學的,還挺有江湖豪傑的做派,孫氏溫婉,說話都是細聲細語的,這蘿卜頭倒是天生大嗓門。

朱標笑了,剛決定要和孫氏打個商量,帶她去城裡買點小玩意兒玩玩,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他轉過身去時,孫氏與朱鏡靜都很茫然,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麼。直到吳策的身影出現在拐角時,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吳策這邊心裡也是一驚,愈發讚歎,他知道朱標在三歲的時候就能發現自己,但那時憑的是眼睛,現在可就是感官了。

進步速度實非常人。

“公子。”吳策抱拳道,“公子,元帥那邊已經在叫人了。”

又有會開。

孫氏自覺上前,拉住朱鏡靜的手,把她領到自己身旁,對朱標行禮,退下走遠。

朱鏡靜顯得很是不舍,回首看了朱標好幾眼,直到他承諾下次找她,才乖乖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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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救!”劉基態度堅決,“大帥,安豐絕不能去!”

朱元璋皺著眉不說話。

室內這時隻有他們兩個人,劉伯溫帶著不解與憤怒的聲音在屋子中回蕩著。

“何苦呢,大帥?”他急道,“陳友諒自從龍灣之戰後,就一直虎視眈眈,心懷恨意著要報複回來,他現在雖是節節敗退,可瘦死的駱駝,那也要比馬大,您怎麼……”

朱元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咱知道陳友諒在盯著咱,可是安豐怎麼辦?劉福通的求救信已發了五六封了,再不去就晚了。”

“那就讓張士誠把安豐打下來!”劉伯溫道,“讓他打下來!打下來又有什麼不得了?等我們徹底解決了陳友諒,也一樣可以收拾他。”

“安豐沒了,拿什麼擋著元廷的大軍?”

劉基道:“他們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來的。張士誠此舉雖然是在討好元廷,可他與元軍還是有彆的,讓他拿了安豐並不會……”

“那明王呢?”朱元璋再次打斷他,“明王怎麼辦?那可是咱的皇帝!”

“讓他死罷!”

劉基語出驚人,這一句話好像是擲在柴堆裡的火星,打在天幕上的驚雷。

朱元璋盯著他,嘴唇動了一下,又是什麼都不說。

“讓他死!”劉伯溫好像根本察覺不到此時緊張可怕的氣氛,依然沉著冷靜,“大帥,您若是真的把明王救回來,又該怎麼安置他?”

朱元璋道:“救回來——”

這次輪到劉基打斷他了,他厲聲道:“救回來讓他活,豈不是在頭上頂著一個皇上?若讓他死,為何不讓他死在安豐?那樣還不會有個臣子逼主的名聲!”

老朱同誌的天色陰沉的像一朵烏雲,他沉聲道:“咱知道你的意思,你和咱想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