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船上對話(1 / 2)

大明預備天子 一隻貝殼 11630 字 3個月前

第60章

小暑。

空氣中濕氣很重,蚊蟲等生物越發多起來,惹得人煩躁。船在行走的時候還好說,涼風習習,灌入船艙中可消暑意,一旦不動了,那就太遭罪。

月亮高懸於空中,灑著銀光,將整片山水籠罩於稀疏的薄霧之中。

張子明拿著一把扇子,猛扇著,扒在船弦上看下麵的河水。河水清冽,潺潺流動,分外好聽,清脆如玉石相擊,其中不時可以看到魚兒的身影,靈活的在石頭裡鑽來鑽去。

他們此時已經脫離了大部隊,正走在一條無名河上,這裡不久前河水剛剛改道,水量不多,四周山體高聳,刮不進風來,故而船行得很慢。

“阿公。”

敗屩妖滿麵慈祥,應了一聲,回過頭來。

“現在幾時了?”

敗屩妖還沒回答,就有一道聲音插了過來,說道:“月亮升起來也有一會兒了,我看公子該回來了。”

隻見船頭處支著一張躺椅,有一個人正懶散躺在那裡,頭上罩著一片大葉子充當眼罩遮光,手裡也拿了一把扇子扇著,隻是他扇的風可與張子明完全不同。

張子明是為了解暑,而他手中的扇子每揮動一下,船帆就鼓起一下,船的速度也提高一些,顯然逆水行舟的動力源頭就在此人這裡。

周顛打了個哈欠,懶散道:“公子昨夜出發,走的是水路,想來劉伯溫騎馬過來速度也不慢,若是能正好在河邊遇見,這時就該到了。”

前幾日的商議中,張中被留下輔佐朱元璋了,沒了人和他吵架,周顛還真有點不習慣,提不起精神來。

“周先生,等公子接到了劉大人回來,我們是不是就該回去了?”張子明擔憂道,“大帥那邊恐怕已經開戰了,公子自然不必參戰,可是軍師總該在的。”

“我們可不是來接劉伯溫的。”周顛翻了個白眼,“他愛去哪裡去哪裡,還敢嬌氣要人接?”

張子明發現周顛對除了大帥和公子以外的人,好像都是一副看不上、不愛管的態度,從他的話來看,他們現在來這裡似乎另有隱情。

“周先生能否說說原因是……”

話沒說完,他就感覺到袖子被人一拉,微微扭頭,看見敗屩妖正緊張地盯著周顛,一手還在嘴前比了一個噓的口型。

敗屩妖十分忌憚周顛和張中,他生怕張子明無意間招惹到他們兩個引來災禍。

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堵住張子明的嘴,讓他彆和周顛說話。

周顛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們兩個小拉扯的動作,在躺椅上翹了個二郎腿,揭開臉上的葉子,有點不耐煩,但還是給張子明好好解釋道:“鄱陽湖裡有一條快化龍的黑蛟,我們要對付它,所以來這裡找辦法。”

張子明吃了一驚,瞪大眼睛,失聲呼道:“龍?”

“嗯。”

“要,要怎麼對付?殺了還是……”

龍對傳統的炎黃子孫來說,意義實在太大,存在實在太過特殊,張子明甚至不敢把那個“殺”字以正常音量吐出來,好像怕驚擾到什麼似的,越說越小聲。

“貧道怎麼知道?”周顛翻了個身,“全看那姓劉的算到了什麼,他說往哪裡走,我們就得往哪裡走——你為什麼不去看看你的粥好了沒?”

張子明摸了摸後腦勺,知道他是在趕人,於是進了船艙去。

一開始他被找到的時候,大為震驚,和照顧自己的那個小兵麵麵相覷,猜了許久,都不明白奉國上將軍徐達找自己有什麼事,等到心懷忐忑到達地方,掀開帳篷簾子一看,才發現裡頭是個少年。

兩邊一交流,明白朱標是老朱同誌的兒子以後,張子明當即就跪了下去;了解到他被分到朱標麾下後,張子明開始拱手;見到朱標袋子裡的那隻草鞋,張子明直接砰的一聲磕了頭。

敗屩妖傷到了元氣,花了一段時間白恢複過來,能夠幻化身形。這期間張子明跟在朱標左右,給他端茶倒水、牽馬燒飯,主動包攬了所有雜物。

他可並不是個笨蛋,當然能猜到救了自己阿公的是誰,主公兒子的身份已足夠他效忠,加上這另一份恩情,朱標算是把好感度全都刷滿了。

船艙裡有個小爐,這種東西在藥房比較常見,輕巧便攜,隻是放不了多少柴炭,火力不夠旺,但藥湯本就是多靠煎服的,火力小在此種情況下反而是個優點,也就稱不上是什麼大缺憾了。

這東西剛好適合熬粥。

昨天釣上來的一條大魚,大家夥總共三人兩妖,吃了一頓還沒吃完,剩下的魚頭和部分魚肉,讓張子明收了起來,請朱標施法凍了一塊冰,存起來做了今天的食材。

魚肉是白的,米也是白的,咕嘟嘟的在鍋裡小幅度翻騰,傳出陣陣馥鬱的米香和肉香,張子明提起一旁的銅勺,舀出一些來放在碗裡,灑了蔥花,喝了一口嘗了嘗味道。

不得不說朱元璋是很有識人之能的,雖然他隻見過張子明一麵,但聽了朱標講的幾句話,足以推測出這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朱標領走張子明後,朱元璋開完會,專門派人去問了張子明和敗屩妖的相識過程,聽過報告後更加滿意自己的決定。能將一個年老形態的妖怪照顧周到,以達到莫逆之交的地步,更彆提小孩兒了,忠勇當然好,體貼周到也是重要的。

河岸的蟲子細細碎碎地鳴叫,數隻夏蛙蹲在一起乾嚎,兩種聲響此起起伏,構成夏天獨有的味道。

張子明一抬頭,正好看到一隻從船窗外飛進來的螢火蟲,視線跟著它飄出去,到了蜿蜒伸展的河流之上。

從四周的山影,茂密的植物中,他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在快速前進,在朦朧月色下很難瞧見,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但這裡人煙稀少,倒也不用猜是誰來了,除了出去接人的朱標和張中以外,不做它想。

黑點修煉接近,果然是艘小船。船頭站著一個青衫先生,看起來溫文爾雅,一副飽讀詩書的樣子,氣度不凡。船中間有人提著一隻貓在教訓,正是朱標,至於張中,則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想必這先生就是劉基劉伯溫,張子明多看了他幾眼,想看出這人有什麼不同來。

軍中盛傳龍灣之戰就是劉軍師出的主意,還有人說他得了諸葛孔明的真傳,天生就是要輔佐明君的,故而能掐會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暗中掌握了無數秘法,可驅邪縛魅,所以才能建下那個了不起的鎮妖處。

張子明經此一事後,覺得鎮妖處多半和朱標有些關係,但他也不敢亂下定論,仍然對劉伯溫好奇得緊。

劉基踏上船來,四下掃視一圈,對著張子明拱手道:“在下劉伯溫。”

張子明以為是自己好奇的目光讓他不悅了,趕緊低頭道:“見過軍師,屬下張子明,是公子的親兵。”

懂了,大帥看中的保姆。劉伯溫瞬間意會,友好地點點頭,溫和地笑了一下。

朱標後一個上船,他正和橘非較勁,這貓路上看見溪水裡的田螺,非要下去摸,說什麼要給自己加菜,船上的飯不夠吃,已經餓了好幾天沒吃飽過,再這樣下去就要餓死雲雲。

妖怪餓上幾個月都沒問題的,淨在這裡滿嘴跑火車。

他一回頭,看到劉基臉上的笑容,立刻就警惕起來,相處這麼久了,先生這麼笑的時候絕對沒想什麼正經事。

周顛走過來迎接朱標,將那條小船上的繩索栓在了船尾的杆子上,好讓它能跟著遊動。

他打量打量劉伯溫,問道:“你叫我們來這裡等你,可是算到了什麼?”

劉基負手而立,依舊是個功能正常運轉的謎語人:“周先生呢,你的卦卜之術並不在我之下,可有收獲?”

周顛皺眉道:“你又不是普通人,既然有自己的謀劃,人一動,運勢自然就跟著變,貧僧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

這一邊張子明已經給朱標端過一碗粥來,配了兩個饅頭。看熱鬨不嫌事大,朱標一邊稀裡呼嚕吃著飯,一邊津津有味地看兩個得道修士吵架。

你算你的,我算我的,你知道我會算你,我也知道你會算我,那麼你就知道我算了你算了我……

吵吧,估計還要吵上一個時辰才能掰扯清楚。

“再來一碗。”朱標舉著碗道,“還有嗎?”

張子明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平時見也見不到的大人物吵架,愣愣地接過碗,下意識道:“還有的。”他憑著本能走進廚房,又盛了一碗給朱標,眼睛還是盯著口若懸河的劉基看。

朱標低頭看看自己的粥,不錯,沒忘了蔥花。

見張子明回不過神來,蹲在朱標腳邊的橘非好心解釋:“他們就是那樣的,不用管,你彆失禮數就好。”

張子明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急忙拱手對貓行禮:“在下懂了。”

橘非看他對自己這麼有禮貌,好感大增:“有前途,怪不得就連敗屩妖也喜歡你,那種精怪可是天生就有怨氣的。”

張子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開口道:“人與妖並沒有什麼區彆,隻要誠心以待,總會消除隔閡的。”

此刻他身上簡直好似散發著廟裡才會有的佛光,橘非伸出一隻貓爪揉了揉眼睛,心道這是什麼天下無雙的好脾氣聖人,難道說我橘大人今天就要翻身了?

橘非霍然起身,兩隻後腿著地,另外兩隻前腿推著張子明,推他走了好遠,見朱標隻是淡淡瞥了一眼沒有在意,放心下來,就這麼把人一路帶到了船艙裡去。

呼的一聲,橘非從口中吹出一道火苗,點著了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