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父親的仁君(1 / 2)

“不知道。”

“還有先生不知道的事?”

劉伯溫笑了,一拍朱標的後腦勺:“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全知全能。”

朱標道:“我爹沒特地說過,他應該是看不上這個人。”

“看不上就好。”鄒普勝鬆了口氣,“就怕惦記著。”

“問題不大,我回去說一聲。”朱標樂意幫這個忙,他也好奇陳善現在怎麼樣,“如果我爹同意了,那麼就今晚見吧,鄒先生。”

“他的情況畢竟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不留話柄。”劉基道,“我給你們留門。”

鄒普勝點點頭。他本是陳漢的太師,如果大大咧咧去見陳漢的太子,太缺心眼。朱標願意遷就他再好不過了。

“那麼我先回去問問。”朱標起身,“二位先生不用送了,等我消息就好。”

對於朱標突然提出的要求,朱元璋有點驚訝,從敵國俘虜來的太子,這個身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間接促成事情的是鄒普勝,問題可就微妙起來了。

他住在劉伯溫那裡,看似是萬事不愁,實則劉府附近已徘徊著許多往日沒有的密探。出於對劉基能把握事態的信任,朱元璋才並沒在裡麵安插什麼人,隻於外圍監視,保持小規模的提防。

和陳善不同,鄒普勝參加了酆都一戰,算是立功,對陳友諒之死也沒有恨意,然而以他原本的身份和尚未明確效忠的心態,又不算完全能讓人放心,所以處境才會如此尷尬。

可是標兒想去……

“這樣。”朱元璋妥協了,“咱同意你帶著鄒普勝見陳善,不過他們兩個身上要是出了問題,咱就怪罪你。”

這是一種特彆的鍛煉,朱標很快就答應了。

太陽慢慢從遠山的邊緣落下去,獨屬於夜晚的涼爽消除掉白日的燥熱,蟲子開始鳴叫,月亮探出來,照了一點銀光在路麵上。

從後門悄悄出去,朱標獨自一人前往約定的地方,在那裡看見了似乎早就在等著的鄒普勝。

他特地穿了深色的衣服,原地背著手打轉,看見朱標,立馬迎了上來。

“公子!你來了,我們怎麼走?”

“坐船。”朱標一指身旁潺潺流水,“我雇了一條船,馬上就到。”

等船來了,鄒普勝才發現它和自己想像中的有點區彆。

來的是一隻烏龜,朝他們遊過來時,它的身體慢慢變大,最後足有馬車大小。

烏品停下來,前半身爬上岸:“公子,好久不見,請快上來吧。這位先生也請快些。”

全程沒有任何攀談與客套,大家都很急,急著路上不被人發現,急著多擠出點時間。

等到了地方,月亮已經完全升起來了,半彎殘月,如同勾子一樣,鄒普勝抬頭一看,就被它勾住了心緒,呆呆仰望著。

朱標見狀歎了口氣,鄒普勝哪裡都好,就是容易悲春傷秋,他拽了拽他的袖子,扯他從龜殼上下去。

門口的侍衛們已經被吳策傳了消息,簡單查看朱標的令牌信物後,就開了鐵門請他們進去。

因為朱元璋並沒太把陳善當回事的原因,這裡也就不是一個單獨的牢房,同時還關著很多彆的犯人,雜七雜八的都有,說不清是什麼罪,又是哪裡的俘虜。

鄒普勝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還沒朱標有經驗,亦步亦趨跟著他走。

昏黑的空間裡,朱標一手拿盞油燈,一手擋在火苗上,防止風把它吹滅,穩步前行,憑他自己的眼力是不需要光的,拿這個主要是為了身後的鄒普勝。

“四十九,五十一,五十二……”

朱標在五十三號門口停下來,從口袋掏出鑰匙打開牢門,示意鄒普勝先進去。

鄒普勝接過油燈,深吸一口氣,慢慢一步步踏進去了。

屋子不大不小,還算乾淨,也不潮濕,靠外的牆上有一個窗子,用鐵欄杆固定著,月光穿進來,在地上灑出分割好的亮光。

能有這樣的環境已經很不錯了,不管是什麼身份的人,都不應該指望監獄裡的日子有多好過。

地上鋪著層乾草,大約是麥秸杆,踩上去嘎吱嘎吱地響,聲音不好聽,而且在夜裡顯得恐怖。

角落裡有人低問道:“是誰?”

鄒普勝把燈往前一推,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

陳善坐在那裡,被光晃到,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來,可是又儘力睜大,想看清楚是誰會來找自己這個階下囚。

他身上穿的,還是原先那件衣服,華貴的絲綢上沾著大片血跡與塵土,冠冕早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頭發裡夾雜許多草屑,看起來既淩亂,又落魄。

“……太師?”

“莫要叫我太師。”鄒普勝歎了口氣,隨手把燈放在窗台上,坐下來道,“直接喊我的名字吧。”

“鄒先生。”

相同的對話再次發生,不免讓人想到那夜的鄱陽湖船上。

隻是他們的心情不同以往了。

兩人相視無言,都明白這次見麵的難得,可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到嘴邊,連張開口都做不到。

說些什麼呢?

說你我的故人嗎?我們相識僅僅因為一個人,他是你的父親,我的仇人。

說你我的故國嗎?你的故國已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