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開春的調查七(2 / 2)

宮裡的反應暫且按下不表,先來看看胡惟庸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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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有李善長的培養,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領頭人,如今因淮西的雄厚資本,暫時和風頭正盛的楊憲齊頭並進,他一直懷有遠大的抱負和野心,收到這樣的消息,看到裡麵明是恭敬,暗是威逼的語句,心裡的憋屈可想而知,肺都要氣炸了,沒有忍多久就找到工部裡去。

說來很好笑,在工部主事的並不是工部尚書,而是一個叫韓鐸的侍郎。

原因沒有彆的,這個人膽子很大,關係很廣,靠山很硬,見了路邊的狗要踹一腳,見了窩裡的雞蛋要搖一搖,見了土中蚯蚓要豎切兩段,沒有不敢做的事,沒有不敢拿捏的人,故而連尚書也治不住他。

曾經被朱元璋找到把柄,後又因為缺人用而免罪的經曆,更是讓其目無王法。

胡惟庸對此人有些了解,去了戶部後,誰也沒有找,直接找他。這麼大的軍需貪汙案,若是說韓鐸沒有參與,還不如說母豬會上樹。

十成裡有九成的可能,此事壓根就是他乾出來的。

“你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韓鐸是一個俊朗的年輕人,說話的聲音有力,行走起來很矯健,看著就叫人喜歡——隻要你不去看他的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韓鐸的眼睛總是飽含著煞氣,看上一眼就讓人覺得心裡不舒服,即使他什麼都沒做,也仍然像是在針對著誰。

韓鐸本來坐在椅子上,見到是胡惟庸來了,站起來迎接,臉上堆好了笑,誰知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當下忍著不滿道:“胡大人這什麼意思?什麼叫我怎麼想的,您得把話說清楚啊。”

胡惟庸關上門,背手走到韓鐸的桌前,皺著眉打量他的笑臉,嘴角抽動著,似乎有滿腔的怒氣要噴薄而出,可大家都是做官的,基本的體麵得留下,他深吸了幾口氣。

“杭州的事,軍需的事,勳貴的事!你有沒有摻進去?現在事情鬨大了,你一五一十說清楚,我還能救救你!”

“原來是說糧船。”韓鐸捧來一壺茶放下,給胡惟庸斟了一杯,試著平息他的情緒,“派去的那兩個禦史有結果了嗎。”

“你還想等到什麼結果。”胡惟庸一字字道,“總共就派去兩個人,一個是楊憲的人,一個是聖上的人,都拚著一股勁兒要查出東西來,真有了結果,你還能安穩坐在這兒?”

韓鐸道:“既然沒有結果。胡大人說要救我,我不明白。”

胡惟庸氣不打一處來:“現在的局勢你難道看不清楚?楊憲已經乘風而起了,聖上也有意打壓淮西,我在前麵費力撐著,圖的是什麼?不就是圖大家能安穩渡過這個坎,現在好了,你們在後麵死命地拖我的後腿,我就是有神仙的辦法,也回不了天。”

“話不是這麼說的,胡大人。”韓鐸淡然道,“我賺的錢不隻是我的,還要分出去。京裡的百官要分錢,下麵要分錢,丞相要分錢,就連胡大人你的家裡,我也送去了不少銀子,怎麼在這時候偏說是我拖了後腿。”

胡惟庸頓住了:“我的家裡你也送了?”

韓鐸道:“當然,我怎麼會漏了您的份。都送您的老家去了。”

胡惟庸這回是真有點傻眼了。他最近忙得很,忙著交接李善長讓渡給他的人脈和權力,哪有空去管老家的那些親戚。說實在的,那簡直是一群吸血的螞蝗,乾出什麼來也不奇怪。

“等等,所以你給所有人都分了錢?”

“不錯。”

胡惟庸的怒火被平息了,他坐下去,坐下後又靠在椅上,心裡不知是什麼情感在翻騰。

也許人在氣到極致後,反而會沒有感覺。

韓鐸竟然偷偷給他的老家送錢,這已經超過了拖後腿的那條線,是把自己用鐵鏈墜在胡惟庸的脖子上!

往好處說,他這一手捆綁了半個朝廷的人,願意把這麼一大筆錢分出去,魄力可想而知,事情敗露以後追查起來,有太多人願意為他開脫,但是往壞處說,拔起蘿卜帶起泥,聖上鐵了心使勁一拔,淮西非死即殘。

韓鐸不知道胡惟庸的擔心,繼續道:“不說軍需的事,胡大人,我在工部做事不是一天兩天了,您現在來管,是不是有些遲了?”

胡惟庸心裡好亂,即使韓鐸的話中帶著一股朝他而來的挑釁,他也沒空計較了,嘴裡發出艱澀的聲音:“我是知道,可我沒想到你會做種膽大包天的事。”

“此事是大膽了一些。”韓鐸道,“但不是我一個人能做成的,接糧船的那些將軍們,有一個算一個,全在貪,憑著他們正在征川,宮裡不會計較的。”

“聽你的意思,你們不要我擦屁股?”胡惟庸扶著額頭問,他頭疼欲裂,視線都模糊了,聽到韓鐸的聲音,十分想吐。

韓鐸隻覺得胡惟庸這副樣子是裝出來的,為的是要他服軟,使他欠下一個人情:“自然不要胡大人做什麼,糧船的事非常隱秘,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就是鐵證,胡大人放寬心吧。”

胡惟庸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什麼也不想說了,不顧韓鐸的麵子,直接起身離開。

鐵證,鐵證就是要杭州都來信威脅自己?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胡惟庸坐在轎上,手腳冰涼,麵色鐵青,滿腦子都是韓鐸的那幾句話在回蕩。

都送您的老家去了……有一個算一個,全在貪……全在貪……

他狠狠地砸在了轎壁上,手飛快紅腫起來。

轎夫在外麵聽到了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停下。隨行的小廝趕到轎邊,低聲詢問胡惟庸的情況。

“接著走。”

小廝被胡惟庸嘶啞的聲音嚇得險些跪下,連聲應下,不一會兒,轎子繼續動起來。

胡惟庸敲了那麼一下後,手便比頭更疼了,這讓他反而逐漸想清楚了心事,為了獲得淮西的認可,他太著急了,他上著趕著當彆人的狗。

反觀窩在府中的李善長,人家才是真的有大智慧。隻有尾大不掉的淮西遭了難,他們的存在才有意義,他們才能適時插手掌控時局。

那些武夫懂什麼?一旦富貴了,就不知該怎麼經營,怎麼自律,讓他們狠狠跌一個跟頭,認清自己罷。

這樣想著,胡惟庸回到家中,把魯一良的信給燒了,吩咐管家,記住從沒有人遞過來這樣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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