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開春的調查七(1 / 2)

“情況就是這個情況。”李飲冰說完喝了一口茶,“具體如何你看著辦吧。”

“這……”何永廉遲疑了,“大人覺得我該怎麼辦?”

“你難道不明白?”李飲冰反問道,“我看你就放棄那個魯一良吧,讓他把你的罪名給擔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彆的辦法,河道衙門一定要出血,工部也要出血,連一個袁凱也糊弄不過去,你們還想糊弄皇上嗎。大明可是剛剛建國,聖上是自己打的天下,他手裡的刀利著呢。”

何永廉還是一副猶疑的樣子。

李飲冰分不清他是演給自己看,還是真的舉棋不定,於是接著攤開了來說:“工部是勳貴的人在管,這次出的事就是他們鬨出來的,我不管你在裡麵摻合了什麼,說到底魯一良就是淮西的人,你大可讓他們去發愁,把自己給摘乾淨了,也不枉楊大人派我來一趟。”

“魯一良和我乾了這麼多年,很多事他都知道,我不能把他交出去。”

“他手上有你的把柄?”李飲冰皺眉道。

“那倒沒有,隻是一些口頭佐證,費些功夫足以抹掉。”何永廉道,“我擔心的是我們在漕運上的生意。淮西的人是最早跟著聖上打天下的,如今的功勞也最多,早占了大頭的油水,他們在漕運上倒了還有後路,萬一把我們的人給拉下去,牽連不小哇。”

李飲冰不以為然:“有楊大人在上麵運作,我們是吃不了虧的。你仔細想一想,真要有了牽連,是牽連他們的人多,還是我們的人多?他們的位置空了,我們正好可以補上去嘛。”

這番話有理有據,但何永廉顯然並未被說動,隻胡亂點了點頭。

李飲冰當然看出來他沒往心裡去,有些生氣了,在他看來自己已是仁至義儘,何永廉還這樣不識抬舉,未免太不將人放在眼裡,沉聲道:“你和魯一良要麼死一個,要麼死兩個,你挑吧!”

何永廉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態度有些不對,忙賠笑道:“大人說的話很在理,我剛才一時沒回過神來,倒讓大人給誤會了,真是失禮。這樣,大人先回去休息休息,我再好好考慮,明天不管怎麼樣,一定給您答複。”

說著,他從果盤上抓了一個橘子遞給李飲冰。

這回的橘子是正經水果,沒有賄賂的意思,但一下讓李飲冰想起自己的金子來,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他不好再說什麼了,起身一拍屁股走人。

過了有好一會兒,何永廉悄悄跑到大堂門外,親自觀察了一番後,揪住路過的書辦,急道:“你去把魯大人找來,告訴他,要走後門!”

特殊時候,魯一良明白何永廉的意思,馬不停蹄地趕來,一進門就被他拽到了後院裡,兩人秘密的像是在商量挖誰的墳,嘀嘀咕咕,拉拉扯扯,坐到了一張桌子前頭。

魯一良不知道去了哪裡,此時正穿件不起眼的便服,拚命拿袖子擦汗:“有什麼事,我正看著那幾艘船呢,你叫我乾嘛?”

何永廉凝視著魯一良,好像第一次見到他似的:“第一,方克勤翻供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魯一良滿不在乎,坦然的樣子就好像方克勤的證詞根本是白紙一張,“我一直沒和你說,我早覺得拿他頂罪不靠譜。”

何永廉歎了口氣:“那也是沒辦法了才這樣乾。再說,他提的要求不是正和我們心意嗎。我先說第二點吧,李飲冰剛剛來找我了,袁凱那邊似乎催的非常緊,儘頭也很足,他叫我把你給推出去頂罪。”

魯一良聞言大怒:“什麼?他奶奶的,我給的金子都喂了豬了。這是個什麼狗屁玩意兒,還他媽的來勸你,勸他個頭,不過走了狗屎運而已,我看等到聖上收拾他的時候,太子攔不攔得住。”

隨後他仔細一琢磨何永廉的話,就感動起來,說道:“老何,咱們倆的關係真不是假的,你能這樣替我考慮,什麼都不說了,親兄弟也沒有這樣親。”

何永廉起來一身雞皮疙瘩,擺手道:“不用這樣說,你知道我是什麼人,要是沒有考量,不會輕易得罪李飲冰的。”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魯一良疑惑道,“你找我來,是想說什麼?”

何永廉道:“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我?”魯一良沉思著,“老實說,現在的情況我早已經看不懂了。”

何永廉道:“哪裡不懂?說來聽聽,我給你解釋,解釋通了,總好過我一個人發愁。”

“軍需是上麵叫咱們貪的。”魯一良道,“怎麼到了現在,他們連屁也不敢放一個,就任由這個袁凱和咱們鬥?鬥也就算了,可眼看著咱們的主意沒有用,糧草也借方克勤之手還給了朝廷,他們就不著急?”

“這還不好說嗎。”何永廉平靜道,“工部背後是李善長,李善長背後是淮西,淮西背後是正在征川的十幾萬大軍。查出了咱們,他們也不怕,總不能讓那些將軍在戰場上自儘。真到了宮裡怒不可遏的時候,他們把我們推出去,自己依舊坐得安穩。”

不得不說何永廉看得清楚。隻從李飲冰身上,他就瞧出了楊憲的態度,為了博得朱元璋的喜歡,他不介意犧牲幾個倒黴蛋。

魯一良沉默了。

何永廉道:“現在就是在貓抓老鼠,咱們在洞裡可以躲一千次,一萬次,但隻要失手一次,就死無葬身之地。”

“那怎麼辦?”魯一良道,“咱們逃吧,帶上金銀細軟,逃到海上去。”

“你昏了頭了。”何永廉詫異地看他一眼,“家門口就有錦衣衛,你能逃出十裡地去,我喊你一聲大哥。”

魯一良口不擇言後才反應過來,懊惱道:“你當我什麼也沒說。”

他又道:“難道我們隻能等死?我可還沒活夠。何大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信你,你想讓我乾什麼?”

“事到如今,我們隻能逼上麵表態。”何永廉道,“把事情講出來,告訴他們,再不親自下場,咱們便不顧情麵,將事情都供出來,不隻是糧船的,還有彆的齷齪事,通通告訴那些錦衣衛,反咬一口誰也彆想好過,動不了那些將軍,動幾個封疆大吏,還是可以的。”

魯一良沒想到何永廉是存著這種魚死網破的心思。他看他如此平靜,還以為是他胸中有不得了的好辦法,可以起死回生,結果竟是要和座主們去鬨。

剛才還滿口答應的魯一良變得猶豫了,聽了何永廉的話,那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何永廉對他知根知底,一眼就看出魯一良在想什麼,苦口婆心道:“老魯啊,你知道李飲冰和我說什麼嗎,他說不把你推出去,不是死一個,就是死兩個,命都沒了,你還怕得罪人嗎。”

“……好吧。”魯一良答應了。

軍需大案,本就不容易調查。

短短幾天,兩邊勢力交手了整整七八次,早都是疲憊不堪,短暫的停手,既是大家的共識意願,也是一種潛在的規律。

他們在杭州鬥,本來就是上麵的意思。那麼鬥的結果如何,最終也回歸到京城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宮裡和府裡都收到了杭州的消息。

錦衣衛的快報通過驛站八百裡加急,敲開了紫禁城的大門。

魯一良的信也抵達了胡惟庸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