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捉蟲(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7626 字 5個月前

謝行儉撩開後門布簾, 進了院子。

正值黃昏, 窄小的小院裡一片寧靜。

他抬頭往石桌方向望,隻瞧見一個精瘦的男人背對著他, 聽到動靜, 男人立馬轉過身。

因這些日子不上學,謝行儉便沒穿書生布衫,隨便套了件深黑色短褐和長褲省事。

雁平縣的四月下旬, 到了傍晚溫度會降下一些,此刻霧氣蒙蒙,他恰好剛從大街上回來, 不免沾上一點霧水,額頭的碎發略有濕意, 整個人看上去不太利索。

進了院子,他才想起周身的‘狼狽’, 便立馬用手撓了撓劉海,力圖氣色和精神彰顯的煥發些。

男人站起身,幽深的眸子快速的將謝行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隨即欣喜的拱手上前,“敢問閣下可是謝行儉, 謝小公子?”

謝行儉不認識眼前男人,不過人家態度和善, 他不好冷著臉,遂拱手回應道,“正是, 不過您是?”

男人唇角的笑紋漸深,從懷裡掏出一疊紙張,“實在打擾,某是城西書肆的東家,聽聞謝小公子學識過人,某每日與書籍共處,尤為欽佩像謝小公子這般的才子。”

謝行儉若有所思,正準備說話,就見眼前遞來紙卷,男人微弓著腰,示意謝行儉接住。

“這是?”謝行儉一愣,倒沒含糊的接過來翻開看。

“契約?”看著首頁醒目的大字,謝行儉有些不明所以,按住手指,沒有繼續往下翻閱,抬著頭疑惑的看著男子。

男人笑道,“準確的說,這是出書契約。”

謝行儉樂了,他下午才向林邵白提建議,讓他出書賺錢,怎麼轉眼書肆的人竟上門找他寫書。

他眨了眨眼,雖有些疑惑,但到底沒多說什麼,垂著眸子細細的翻看契約上的內容。

謝行儉有一個習慣,看東西容易忘我,待他將一疊契約默讀完畢,才意識到男人一直在陪他站著。

他連忙招呼男人入座,賠笑道,“是小子疏忽了,勞您等了一下午,這會子看的仔細,倒忘了邀您入座。”

男人擺擺手坐下,似乎渾不在意謝行儉的失禮,反而笑的稱讚謝行儉,“謝小公子做事認真,某敬佩都來不及,怎會見怪。”

男人言笑晏晏,神情儒雅,渾身氣息無不透著一股書卷氣。

謝行儉順勢坐下來,攤開契約,想到上麵提及的條款,不禁犯了疑心。

他麵上掛著淡笑,可言語的起伏間似乎有一絲冷漠。

“小子不明白,縣城童生數不儘數,您怎麼想到找我?”

男人抿唇笑,“承然童生不少,但能力壓眾人,拔得一甲二名的,少之又少,且小公子年紀輕輕,某覺得前途不可估量。”

就因為這點?謝行儉啞然失笑。

契約上說,謝行儉隻要一月交出兩本折子,清風書肆便會分出五成話本乾股給他。

五成誒,謝行儉想了想,覺得一點都不可信,雖說他這回考的不錯,可也沒見有人這般“慷慨”,願意花大價錢高捧他。

如若鄉試他中了一甲,對於男人的話語他倒是願意信上三分,隻眼下未免太誇張,小小童生著實沒什麼作為,也就不識字的莊戶人家當寶貝似得稀罕。

另一方麵,很多讀書人都認為年幼成名容易驕傲自滿,墮落頹廢,畢竟泯然眾人矣的道理大家都懂,男人不知哪來的自信,談他前途不可估量。

見謝行儉神色如常,男子咳了聲,問道,“小公子可是覺得有不妥之處?”

謝行儉但笑不語。

男子深吸了口氣,無奈道,“看來鄙人需打開天窗說亮話,方能消除小公子心中的顧慮。”

“但說無妨。”謝行儉淡笑,心中暗道這裡頭果然有隱情。

男人站起身,喟歎一口,“不知小公子可知這縣城有幾家書肆?”

謝行儉沒答應,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原隻有城南雅博書肆和鄙人的清風書肆,但近些日子,街口又新開了一家,名叫新儒書肆。”

“先前就我和另外一家,雖偶爾會因為客源問題,鬨點衝突,但那都是小事。說來不怕小公子笑話,我和那位雅博東家自此不打不相識,後來還成了好友。可如今多了新儒,我和好友琢磨了一通,估計他們是衝著我們來的。”

“吐故納新,通儒達識。”謝行儉低笑,“名字著實取的應景。”

“小公子睿智。”男子笑的拍馬屁,“這家新開的書肆,取的名,正是小公子所說的含義。”

“我冷眼旁觀了幾天,發現新儒最近推出了一批新書,便著人偷偷買了幾本回來細讀,發現全是些話本雜文。”

男人有些不是滋味,“我瞧著裡麵儘是些情情愛愛、風花雪月的糟心詞,可令人稀奇的是,這幾日新儒書肆引得一幫男人、女人趨之若鶩,上前爭相搶購。”

說著,男人搖搖頭,擰著濃眉,狀似不理解。

謝行儉在旁邊聽著,眼中卻藏著晦暗。

男人見謝行儉不搭理他,自顧自的放軟語氣,“我讓底下的熟人研究了幾篇,幾人都言這類書似是出自女子之手,字裡行間不過是粗通文墨罷了。”

男人突然靠近謝行儉,討好謝行儉,“閨中小姐許是久呆家門,得了閒心使些小花招,寫出這種撓人心窩的閒話豔語。倘若謝小公子出手,依小公子才高八鬥的學問,寫出的故事必是比其更令人心馳神往,朝思暮念,如此一來,方能壓住新儒的勢頭。”

謝行儉笑著擺手,“您抬舉我,小子不敢當。”

“誒!”男人語調上揚,一掃之前的書生氣,誇張道,“小公子莫要貶低自個,鄙人常年與人打交道,識人無數,像小公子這般氣質通透,風骨清俊,可見的不多。”

人家登門拜訪,且三百六十度,毫不遮掩的誇他,謝行儉心裡明白這些不過是場麵話,忽悠人,但他還是感到喜悅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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