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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148 字 3個月前

林水村有五六十戶人家, 今天要辦的秀才宴盛況空前,指望謝行儉一家人做飯肯定忙不過, 因此每家每戶都出一個婦人過去幫忙折菜洗菜。

謝家宴席實打實開了十五桌,一桌擠十二個人,這還隻限於成年男子上桌。

按照祖製,一桌要上八到十個菜不等, 光謝家一個廚房不知道要燒到什麼時候, 因此謝長義與隔壁兩家商量了下, 借幾口灶用用。

這一天,謝家人包括懷孕的王氏, 都忙的暈頭轉向。

謝行儉雖不用操心宴席的事, 但他肩頭的擔子更重, 他要沐浴更衣前往祠堂祭拜祖宗。

這一跪, 足足跪了一個多時辰, 起來時, 他的雙膝跟澆了水泥一樣, 硬邦邦的, 又冷又麻。

跪拜完後,他還要站立如鬆的侯在一旁, 等老族長在族譜上哆哆嗦嗦的記錄好他考上秀才的大事後, 方可休息。

老族長年紀大了, 又不願彆人代筆,寫一個毛筆字慢的很,謝行儉看著都替老族長著急, 可他又不能冒然出聲打斷,隻好一邊忍受著祠堂內陰森怖人的氛圍,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快點結束。

謝行儉在祠堂受煎熬,他哥謝行孝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回秀才宴,謝長義按理要將王氏和楊氏的娘家人接過來吃一頓,謝長義要擱家裡招待,去請人的事隻能交給謝行孝了。

王氏的娘家翻一座山就能到,難就難在楊氏的娘家,除了要翻一座山外,還有往深山裡頭走半個時辰,深山路窄,牛車都通不過,這一路可把謝行孝累壞了,鞋都磨破了一雙。

王氏正在廚房裡忙呢,院子裡傳來久違的熟悉聲。

“長義,小妹——”是王氏唯一長兄王大虎的聲音。

王氏聞聲立刻就出了廚房,眼眶紅紅的,強忍著淚意笑道,“哥,嫂子你們來啦!”

王氏小時候是王大虎一手帶大的,王大虎生來六指,娶親難,當年王氏嫁給謝長義後,還是謝長義有心攢了一點銀子借給王大虎,王大虎這才娶了一個寡婦,也就是如今的阮氏。

誠如其姓,阮氏性子軟的像一灘水,前夫死後被婆家蹉跎,最終以五吊銀子賣給了王大虎,替王大虎生有一兒一女,女兒早已嫁了人,兒子王多麥和謝行儉同年,卻沒讀過一天書,如今在鎮上做木匠學徒。

謝行儉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後,經過院子時,他還要齜著牙假裝開心的跟眾人熱情的打招呼,好不容易推開房門,屋裡的一道半身赤.裸的身影嚇的他冷汗涔涔。

這是什麼情況,光天化日之下敢偷他的衣服穿?

謝行儉一個激靈,大叫道,“你在我房間裡作甚?”

那人捏著衣服幽幽的轉過身,一張黑黝黝的少年臉上滿是戰戰兢兢。

“儉表弟——”王多麥拿著衣服穿也不是脫也不是,漆黑的眼睛在謝行儉的臉上瞟了一眼後,立馬不好意思的挪開視線。

謝行儉滿腦門的疑惑,這人到底是誰,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王氏一直在房間裡與阮氏交心聊天,聽到謝行儉乍然的呼喊,忙走了過來,見小兒子一臉茫然的樣子,王氏笑的合不攏嘴。

“小寶,這是你麥表哥,咋,你不認識了?”

謝行儉誠然對這位常年不見的表哥沒什麼印象,但該有的禮儀他還是有的,忙大步上前打了聲招呼。

“幾年不見,表哥長的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慚愧。”

王多麥黑臉一窘,“曬久了不怪儉表弟認不出,我倒是一眼就認出了你,白嫩嫩的,讀書人長的就是好看。”

謝行儉一噎,阮氏恰時走出來溫聲解釋道,“小寶,你麥表哥不是故意闖你房間的,實在是剛才不小心弄臟了衣服,你娘便拿了你的衣服給他換……”

謝行儉笑的喊了聲舅娘,又打哈哈的說讓麥表哥先換衣服吧,下一秒他轉身退出了房間,還貼心的將房門帶上了。

一出房間,謝行儉就被村民們拉上了桌。

王氏望著桌上鶴立雞群的謝行儉,含笑的對阮氏眨眼道,“咋樣?”

阮氏嘴角一抿,眼睛裡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你生的,能差到哪裡去,回頭有好的姑娘,我給你打聽打聽,小寶這孩子,雖說才十四五歲,卻已經是秀才了,不是我誇他,配城裡的大小姐都要的!”

王氏嘴巴一撅,滿是驕傲,“你可要看仔細了,這姑娘家長得醜都無所謂,繡活、掌勺的功夫必須好。”

阮氏噗嗤一笑,“小寶長的好看,回頭你給他找個醜的,他怕是要跟你翻臉。”

“他敢!”王氏眉毛一揚,躊躇了一會又道,“除了廚藝、繡工,還要加一條。”

阮氏驚訝,“啥?你這又不是皇帝選女人,咋這麼多要求。”

王氏扶著腰,看著遠處與大家有說有笑的小兒子,歎道,“小寶這孩子心眼實在,我做娘的,挑媳婦的時候可不得好好選選,不然到時候娶回來一個攪家精,天天作怪,那小寶豈不是被她氣死。”

阮氏點點頭,追問道,“加的一條是啥?”

“嘖,多少會識點字是最好的。”

“識字?”阮氏捂著嘴驚呼,“這就難辦了,我常年跟繡坊嬤嬤去縣裡的大戶人家教小姐們刺繡,要說認識的姑娘們不少,個頂個的長得俊俏,可真要說識字的,卻是沒有幾個。”

王氏聞言,臉上的愁雲加重,“慢慢熬吧,小寶總歸才十五,等一兩年還是可以的,這一兩年時間,你幫我多尋摸尋摸,有好的,你得立馬跟我說。”

阮氏笑著答應。

*

院子裡,待老族長和三爺爺坐上桌後,秀才宴的菜式陸續的開始端上桌。

謝行儉作為今日的主人公,喝酒是免不了的。

一桌敬一杯,輪一圈,縱使謝行儉酒量好,頭也隱隱開始發暈。

謝長義時刻關注著小兒子的動態,見謝行儉實打實的在喝真酒,差點氣笑。

一把將醉醺醺的小兒子拉到一旁,掏出一壺酒水塞到謝行儉懷裡,耳語道,“裡頭是水,你悠著點,彆再喝酒了,雖是喜事,可彆把身子喝壞了。”

謝行儉晃了晃酒壺,樂了,“爹,你當你兒子傻呢,剛才我喝的,有一半都摻了水,我不裝暈,誰會信?”

謝長義一楞,隨即父子倆相視一笑。

飯桌上,酒過三巡,老族長和村長依次站起來說了話。

老族長伸手招招謝行儉,謝行儉放好筷子,疾步走上前。

“族長爺爺——”

老族長眯著眼道,“你如今考上秀才,應該知道秀才功名能免三十畝田稅的事吧?”

“當然知道。”對於老族長,謝行儉沒什麼好隱瞞的。

“那你可有了打算?”

“打算?”謝行儉被問得一臉懵,他家已經有三十畝的田地了,當然免他家的啊,還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