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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0105 字 3個月前

謝行文上頭沒長輩, 如娘的娘家因上回不願意出銀子贖謝行文,謝行文心底早已對嶽丈家起了不滿與怨意。

可最終還是看在如娘的麵上, 謝行文忍著憤恨,咬牙將三個兄舅請了過來。

王氏不樂意見到與謝長忠家有關的人,因而這場宴席隻讓謝行儉一個人代表出了席。

謝行儉揣著他爹偷偷給謝行文準備的禮金,剛走到謝行文家門口, 就聽到裡麵傳出一道熟悉的怒吼聲。

他猛地跑進門, 卻見小院子裡被人圍著水泄不通。

“我養你二十幾年, 養了你這頭白眼狼!”

謝行儉一窒。

這是——謝長忠回來了!

“您既然連夜走了,恐怕心裡早就沒了我這個兒子, 這會子回來又是作甚?何不走的遠遠的, 就當我沒您這個爹, 您也沒我這個兒子。”

謝行文啞著嗓子回罵, 不想卻受了謝長忠迎麵而來的狠狠一巴掌。

“造孽啊, 文哥兒今個大好的日子, 你打他作甚?”

老族長氣暈了頭, 拎起拐杖作勢要打謝長忠, 可能是起身動靜大了些,竟然崴了腳, 身子往旁邊一斜。

好不容易擠進去的謝行儉剛好目睹了這一幕, 嗓子眼都提到了嘴邊。

“族長爺爺——”

他反應極快, 瞬間湊上身子,擋住傾倒的老族長。

老族長摔的突然,誰都沒意料到, 等大夥伸手去接時,已然來不及了。

好在謝行儉趕的巧,後背抵住了老族長歪倒的身子,這才免了一場驚險。

老族長自個也嚇的不輕,枯瘦的老臉上沁滿了冷汗,呼吸急促。

剛甩過耳光的謝長忠手都在抖,老族長可不能出事啊,即便要出事,也不能因為他。

院子裡的氣氛十分沉悶,眾人都疏散了開來,任由謝行儉將老族長背到椅子上躺著。

謝行儉先給老族長順了順氣,隨後又小心翼翼的脫下老族長的鞋襪,耐心的檢查老族長的腳上是否有淤青,察覺一切無恙後,他這才放下心。

謝行文抹著眼淚跪在老族長身側,詢問老族長可有礙,謝行儉見狀搖搖頭。

謝長忠學著謝行文的姿態‘噗通’一下跪倒在老族長跟前,嗷著嗓子,痛哭流涕,“老族長,你要打要罵隻管衝我來,我皮糙受得住,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謝長忠故意聲調拉長,聲音哀痛,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家裡死了人,哭喪呢。

老族長胸口的鬱氣才被謝行儉順下去一點,被謝長忠這麼猛然一哭,周身的血液瞬息就朝腦門上衝,翻了個白眼直接暈了過去。

“老族長!”離的近的謝行儉驚呼,“快去請大夫——”

謝行文踉蹌的站起身,顧不得身上的狼狽,推開人群就往外跑。

後頭的村長大喊,“文哥兒,等一等,我趕牛車送你去。”

當下,院子裡頓時亂成一鍋粥。

“先把老族長抱回床上躺著,來兩個壯小子搭把手。”

“我來!”有人立馬上前。

“我也來!”

謝行儉卷起袖子,對著兩人道,“咱們一人抬一頭椅子腿。”

三人齊力,連人帶椅子搬回了謝行文的房間。

老族長一暈,秀才宴哪裡還繼續的下去,謝氏本家的留了幾個在院子裡看守著,其餘的外姓人全部掃興的回了家。

謝行儉安置好老族長後,來到院子裡。

隻見謝長忠趴在窗戶上,眯著眼偷偷往裡瞧,見謝行儉出來,謝長忠忙站起身整了整衣袖。

謝行儉停在門檻前,他那幽深的瞳孔倒映著謝長忠頹廢的身影,眼波流轉間,似乎將謝長忠骨子裡透漏的捉襟見肘都看的一清二楚。

謝長忠看上去過的並不好,胡子拉紮,身上的衣服縫縫補補了好幾塊補丁,前些年養胖的臉頰如今瘦脫凹出了溝,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在配上一點他故意擠出來的討好笑容,渾身無不在昭示著落魄和潦倒。

謝行儉嘴角劃過一抹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謝長忠用不著他教訓,等老族長醒來後,自會有老族長好好的教訓他。

除了要糾察謝長忠大鬨宴席的過錯,還要追究其舉家棄子一說。

謝行儉嘴角揚起絲絲縷縷的嘲諷,直接目不斜視的大步往外走。

謝長忠連走帶跑的上前攔住謝行儉,謝行儉眼尾微垂,黑如點漆的眸子滿是冷漠。

謝長忠搓搓手,嘴巴張了張,卻又欲言又止,麵上隱有不甘和羨慕。

謝行儉突感一種難以言表的煩躁,直接出聲道,“我可不是文哥兒,長忠叔有什麼話還是等他回來跟他說吧,攔著我沒用。”

謝長忠臉色一僵,“文哥兒如今已然不認我這個爹了,我找他有什麼用?”

謝行儉失笑,感情他這個外人比親兒子還有用?

他不欲與謝長忠糾纏,恰好謝行文找的大夫進院子了,謝行儉繞開謝長忠,跟著大夫進了屋內。

謝行文也想進去,卻被謝長忠眼疾手快的攔在門外。

謝行儉站在床尾看大夫給老族長問診,這時耳邊隱約傳來吵鬨聲,他悄悄的推開窗,院角四季青樹下,謝長忠拽著謝行文的衣服不放。

謝行儉對這家的事不感興趣,無奈聲音就是往他耳朵裡鑽,他隻好聽了一耳朵。

院內,謝長忠氣憤的踢了一腳樹冠,吼道,“誰教你這麼跟爹說話的,老子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兒子插手。”

謝行文聲音小,謝行儉離得遠,沒怎麼聽清,可接下來謝長忠的話令他吃了一個大瓜。

“你速速將你娘領回去,我可不養閒人,再給我準備五十吊銀子,我等著娶芙蓉進門呢,隻要你給了孝敬銀子,日後你想怎樣,我這個當爹的都管不著。”

謝行儉傻了眼,謝長忠一個當爹的哪來的臉在兒子麵前說出這種話?

“芙蓉是誰?”謝行文咬牙切齒道,“娘為你生了三兒兩女,到老了你竟然休了她?你讓她怎麼活?”

謝行文聲音恨意濃濃,聽得謝行儉下巴都快驚掉了,謝長忠和劉氏可是一路子的人啊,怎麼出去才一年的光景,就鬨到休離的地步。

“咳咳——”

不等謝行儉聽完八卦,這頭老族長醒了,謝行儉立馬上前。

大夫說老族長是因年老體衰,氣鬱堵塞才導致的暈厥,日後注意喝點藥補補,應該沒大礙。

有了大夫的保證,留下來的眾人都鬆了口氣。

如娘將大夫交代的藥煮了一碗端過來,老族長才喝完藥,隻見房門砰的一下被摔開。

謝行文紅著眼,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求族長爺爺給我做主!”謝行文撩開外衣,重重的跪倒在地。

老族長將喝完的碗交給一旁沉默不語的如娘,讓謝行儉將他的拐杖取了來。

“你爹呢?”在謝行儉的幫扶下,老族長拄著拐杖走到謝行文跟前,弓著身子想拉謝行文起來。

謝行文趴在地上一動一動,低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