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2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20538 字 5個月前

謝行儉見王多麥焦急,輕輕笑了兩聲,“我自然會考慮到驛站寄信昂貴這個問題,所有我不打算走驛站。”

“本朝商隊眾多,有皇家扶持的皇商大隊,也有從各地闖出來的民間商幫,京城無儘繁華,每天都能碰上各式各樣的商隊,到時候咱們請他們幫著送信就行。”

“隻不過,他們主業到底不是乾送信這行的,雖給的費用少,但風險也大,丟信的事是常有的,而且送信的速度也沒有官道驛站快。”

謝行儉邊說著邊走進屋內,裡頭的林邵白聽到謝行儉說商隊送信的事。

坐過來插上一嘴,“近些年各大商隊整改了不少,他們南來北往的,出錢請他們送東西的人越來越多,商隊覺的有賺頭,漸漸的在規整幫裡的規矩。”

“我娘以前每年都要跟著商隊去京城,聽我娘說,這些年商隊遺失東西的事很少再發生了,若不幸丟了東西,你們可以找他們索要賠償。”

謝行儉熟讀律法,當然知道其中的道理。

見王多麥聽得起勁,謝行儉便接過話頭,多說了幾句。

“咱們這位登基的新皇帝,不愧從小就四處征戰,深知民間疾苦,因而在最新的《大敬律》中明確提出,商隊弄丟客人的信件、物品等東西,要按照三倍償還。”

“那商隊豈不是虧錢?”王多麥瞪大了眼,“賠錢的買賣,商隊還接手乾嘛?”

“怎麼可能讓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虧錢?”林邵白笑道,“老百姓出錢請他們帶東西,他們既然收了錢就應該好好的將東西送到目的地。”

“是他們玩忽職守,沒有做好份內的事,賠錢是應當的!”

“隻要他們多留心,東西怎會遺失?他們但凡謹慎注意點就行了,費不了什麼勁就能輕輕鬆鬆的賺到老百姓的銀子,同時還不用賠償,何樂而不為呢?”

王多麥聽著一愣一愣的,到底是沒讀過書,在他眼裡,有風險的事,都不應該插手。

所以當聽到謝行儉說朝廷律法規定丟失東西,商隊強製性要賠銀子,他就覺得這買賣太不合理了。

畢竟丟東西又不是商隊願意丟,實在是因為他們不是正經的驛站專門負責送東西的,偶爾丟了也是常事,怪不了商隊。

其實謝行儉的話沒有說完。

敬元帝之所以出台保護老百姓的利益,而嚴懲商隊,不過是換湯不換藥,從另一方麵剝削商人罷了。

要知道寄信這件事,明明是驛站的活,如今商隊從民間分得一勺羹湯,敬元帝能不生氣嗎?

驛站賺的銀子可是歸屬朝廷的啊,而商人通過寄信額外賺的銀子,是不被朝廷所知的,所以這筆銀子,朝廷收不了稅。

戶部便想出了一個法子,為了加重商人的負擔,所以才出現了三倍賠償的說法。

一旦上升到律法,商人接寄信生意時都會小心再小心,有些膽小的,直接聲明不再收老百姓的錢幫忙送信。

商人不做送信的生意,老百姓隻能咬咬牙,將信投去驛站。

所以,到頭來,打著幌子為老百姓著想的敬元帝,依舊是想讓這筆銀子流入國庫罷了。

*

這裡頭彎彎繞繞太多,說給王多麥聽,王多麥一時隻會一知半解,謝行儉索性結束了話題,問起謝家的情況。

“我這回沒家去,我爹娘可有起疑心?”

王多麥正整理帶來的山貨,聽到謝行儉問他,捧了兩把糖炒栗子放在謝行儉和林邵白的書桌上。

笑著道,“沒,我按照你教我的跟他們說了,姑姑沒多心,隻說叫你在學堂彆累著了,上京的包裹等東西,姑姑和姑父會幫你整理好,連車隊都幫你約好了,你想啥時候去京城都行。”

謝行儉輕輕按了按包成球的左手,感覺還是有點疼,看來這趟上京的日程要往後推一推了。

交代王多麥呆在舍館學三字經後,謝行儉和林邵白拿著一摞書稿來到清風書肆。

清風書肆最近生意極好,來來往往的全是穿長袍的讀書人。

陳叔笑得嘴都僵了,招呼好身邊的書客,打謝行儉兩人一進門,陳叔立馬奔了過來。

“行儉小兄弟,林小兄弟,你倆咋有空過來了?也是來買律法書的?”

謝行儉笑著揚了揚手中的布包。

陳叔猛地一拍腦袋,自責道,“我都忙糊塗了,竟然忘了每月考集這種大事!快快快,咱們上二樓談。”

謝行儉上樓梯時,回首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書肆大廳,大部分人都在翻找自己缺失的律法套書。

謝行儉之前聽魏席坤說,自從郡守大人下發國子監的招生告示後,那些常年不見人影的稟生秀才像是突然從地底冒了出來,紛紛去書肆買律法書,差點把兩大書肆的門檻踩壞。

謝行儉原本不相信這事,畢竟稟生秀才稀少,再加之家財限製,沒幾個人能去考國子監。

可今日眼前的一幕,叫他不由得相信魏席坤所說的話。

進了雅間,謝行儉將布包交到陳叔手裡。

陳叔沒著急打開布包,反而關切的問起謝行儉的手傷是怎麼回事。

謝行儉一窘,被先生戒尺責罰是丟臉的事,他連爹娘都不敢說,怎麼可能跟陳叔講。

林邵白知曉謝行儉臉皮薄,不願意與人說起這事,便扯開話題,讓陳叔趕緊看看考集。

“這回我和行儉兩種考卷都出了三套,你看看。”

“怎麼一下出這麼多?”涉及到生意,陳叔的心思立馬被吸引過去,他忙拆開布包,裡麵碼放著一疊疊寫滿文字的紙張。

陳叔困惑的看向兩人。

謝行儉便將他不日上京的事解釋給陳叔聽。

陳叔眸光中閃出幾分羨慕,拱手恭賀道,“國子監是讀書人一輩子都夢寐以求前往的學堂,不承想行儉小兄弟這般小的年紀就得了郡守大人的舉薦,以後官途不可限量啊!”

“既然過些天就要上京求學,陳某在這先恭賀行儉兄弟前程似錦!”

“借陳叔吉言了!” 謝行儉開懷大笑,笑過後,他頓了頓,猶豫了一會道,“陳叔,我有樁事想問問您——”

陳叔坐在那仔細的翻看著考集手稿,聽謝行儉語氣沉重,陳叔不由得抬起頭。

“是有什麼事招惹你煩心了?儘管跟叔說,但凡叔能幫你的,定兩肋插刀。”

謝行儉嘴角勾起弧度,慢條斯理道,“這事還真要陳叔幫忙出個主意。”

謝行儉指了指桌上的書稿,道“這回我和邵白兄之所以拿來三個月的考集卷,是有原因的。”

謝行儉三言兩語便將他們在舍館擔憂的事說給了陳叔聽,末尾,謝行儉問了一句,“清風書肆產業如此之大,京城內,不知可有涉足?”

陳叔沉思了會,方遺憾的道,“京城內坐賈行商的都是百年老字號,像清風書肆雖然成立也有些年頭,但到底不如他們,因此很難在一鋪千金的京城買到好門麵。”

意思就是說清風書肆連進京城開書肆的資格都排不上號?

謝行儉唏噓不已,他還以為清風書肆的生意做的很大呢!

陳叔品了一口茶水,底氣似乎漲了不少,隻聽他說,“雖清風書肆尚未打入京城商圈,但這兩年,清風書肆正在考慮要不要去京城謀個鋪麵。”

“當真?”謝行儉欣喜不已,“如果京城也開清風書肆,那咱們這考集尚且還能繼續往下出。”

林邵白眼睛一亮,“是啊,咱們分兩批,到時候你和席時主京城的考集,我負責雁平這邊,兩不耽誤。”

陳叔聽了這話也頗為高興,“之前大東家還擔心不能拓開京城那邊的書市,好少不巧的你說,行儉小兄弟竟然要上京了,有你坐鎮,清風書肆定能在京城留有落腳之地。”

“不敢當不敢當。”謝行儉謙虛的笑笑。

考集的事能解決,謝行儉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接下來,謝行儉和林邵白兩人將三個月的考集書稿和陳叔交代後,隨後將這個月的分紅直接領走了,包括魏席時的那份。

十月份,托國子監招生的福,好些外縣的稟生秀才跑到清風書肆購買律法書,陳叔見來的人多,便將謝行儉出在考集後麵的律法題單獨擺了出來。

眾秀才定睛一看,竟然是根據律法書出的案例題,那還等什麼,買!

沒過幾天,周圍的縣學都知曉了雁平縣的清風書肆售賣律法題,一幫秀才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

其他縣的書肆眼紅的不行,然而想請人出律法題已經來不及了,可能他們的題還沒印刷完呢,秀才們就已經人手一本考集了。

陳叔賺的盆滿缽滿,為了感謝謝行儉等人,這回不光他們三人的分紅漲到了一百八十兩,陳叔還額外每人獎勵了三十兩。

一個月拿兩百一十兩的銀子,可把謝行儉高興壞了,心道不管身處何處,讀書人和女人都是消費的大群體。

讀書人的市場,他才踏進去一小步就有了如此大的回報,謝行儉想都不敢想,如果他能再往裡麵走幾步,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告彆陳叔後,兩人分彆揣著銀票往對麵縣學走。

林邵白摸了摸胸口放銀票的地方,感覺暖呼呼的,他驚歎道,“以前回回來,頂多拿一百多一點的樣子,這個月竟然一下二字打頭,誒,來錢真快!”

謝行儉踢了林邵白一腿,笑罵道,“還說我銅臭熏天,勸我以後當官彆利令昏智,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和我鑽錢眼裡有什麼兩樣!”

林邵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這不是感慨一下嗎?我又沒說什麼。”

“所以,你心裡還是覺得我是個愛財如命的俗人,對吧?”謝行儉故意板起臉,裝作生氣的樣子,不管不顧的大步往縣學裡頭。

後麵的林邵白一臉懵,忙追上來好言解釋,“行儉你大人有大量,彆跟我一般見識,我不過是一時嘴快擔心你,才說你……”

林邵白跑過去,話還沒說完,就見前麵的謝行儉猛然刹住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不走了?”林邵白疑惑的問。

謝行儉沒有回答,而是引著林邵白的目光往左前方的長廊處看。

長廊處栽種了很多藤蔓花,眼下十月間,姹紫嫣紅的花兒早已凋落,隻留下一堆光禿禿的藤蔓。

藤蔓沿著長廊的木頭生長,將兩側長廊的欄杆圍剿的看不出一點木頭的顏色,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根根光禿禿的扭曲柵欄,微風吹過,顯得格外的蕭瑟淒涼。

宋齊寬就站在長廊儘頭,脖子上吊著繃帶掛著左手,一雙陰鷙冰冷的眸子直直的射向謝行儉,毫無血色的唇緊閉著,也不說話。

宋齊寬似乎沒有謝行儉康複修養的好,本就黃黃的臉龐如今變得慘白慘白的,一眼看過去,叫人心頭瘮得慌。

林邵白總感覺如今的宋齊寬變得像一條毒蛇一樣,被他注視著,渾身都不自在。

本來他們回舍館是要經過宋齊寬所站的長廊,但現在看來,宋齊寬站那似乎並沒有想走的跡象。

為了避免謝行儉衝動再次與宋齊寬發生衝突,林邵白趕緊拉著謝行儉走了另外一條路。

其實不用林邵白拉他,他也會繞道而行。

上回感情用事帶來的教訓太痛苦了,他寧願被宋齊寬罵一頓,也不想在上京前再一次觸犯學堂的規矩。

兩人從長廊處逃離後,宋齊寬咄咄逼人的視線才從身後消失。

謝行儉沒有將宋齊寬無聲的挑釁放在眼裡,反正他都已經快要離開縣學了,宋齊寬不能將他怎麼樣。

就這樣在縣學又住了些時日,轉眼間到了十一月中旬。

縣學正好放旬假,謝行儉和王多麥便將舍館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臨回家前,他還請甲班的同窗聚了一回。

雖他隻和這些少年郎們學習了一年多的時間,但彼此之間還是有情義的,筵席末尾,十幾個大男孩抱在一起痛哭。

有人不停的囑咐謝行儉去了京城彆忘了雁平縣的小同窗,還有人拉扯著謝行儉的衣袖,哭的不能自抑,然而隻拍拍謝行儉的肩膀,交代他一路小心。

謝行儉的心情頗為複雜,不過男人嘛,有些矯情的話難以說出口。

他抬起一杯濁酒,揚聲道,“今日一彆,來日京城再聚!”說完,一飲而儘。

眾同窗見此,忙擦拭掉眼角的淚花,豪氣的端起酒與謝行儉碰杯,然後爽快的一口悶。

*

同窗之間告彆的愁緒才稍稍散去,謝家這邊又開始準備送謝行儉上京趕路。

謝長義提前給謝行儉預訂的車馬都來自北上的商隊,為了謝行儉這一路能坐著舒服點,謝長義單獨給小兒子租賃了一輛鋪有狐皮地毯的馬車。

謝行儉一聽狐皮馬車,直言他爹太奢侈了。

謝長義絲毫不覺得浪費,“這一路就你們倆,我不放心你倆和彆人擠一輛馬車,何況你娘給你們準備了一大堆要帶的東西,什麼棉絮,棉襖,棉褲,鞋子,還有雜七雜八的吃食,算下來,也要一車才能拉走。”

謝長義瞄了一眼幫忙裝貨的商人,低聲道,“衣服啥的,你娘買的都是好棉布、棉花做的,擱那些商人的東西一堆拉走,恐怕還沒等你到京城呢,東西就被彆人偷偷拿去用了,還是放在你倆坐的馬車上好,眼皮子底下,我看誰還敢偷拿!”

“還是爹考慮的周到。”謝行儉感慨。

“去了京城,立馬遞個消息回家。”謝長義摸了把臉,眼眶紅紅的。

謝行儉忍不住俯身抱住他爹,“爹,今年兒子不能陪您跟娘過年了,兒子不孝……”

謝長義拍打著小兒子的背,哽咽不已,“你在外好好的就行,爹娘還沒老呢,家裡有你哥在,你放心……”

父子倆又說了好些交心的話,直到前頭領隊的過來叫人,謝行儉方依依不舍的往馬車上走。

謝長義跟在後麵沒離開,邊走邊囑咐兩人,“麥哥兒到了京城,想家就讓你儉表弟一道捎封信回來,我替你送給你爹娘。”

王多麥懷裡緊緊抱著貼身的包裹,聞言一個勁的點頭,“姑父,我省的。”

謝長義又跟謝行儉說話,“你娘非說要來送你,可大夫交代不讓她亂跑,眼下你娘在家怕是又在哭。”

“爹,娘懷了娃,情緒多變,您多擔待。”謝行儉想起他娘昨晚拉著他說了半宿掏心窩的話,最後突然坐在那開始哭,他安慰了老半天才勸動他娘回房休息。

謝長義笑,“爹知道,你娘又不是頭一回生娃,該注意的事,爹比你還清楚呢,不用你提醒爹。”

謝行儉笑笑沒說什麼。

待謝行儉蹬上車轅,謝長義突然喊住謝行儉。

謝行儉以為他爹還有事情沒交代清楚,便轉過身子。

誰料,他爹伏在他耳邊小聲說的那句,聽的謝行儉麵紅耳熱。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一萬第三天,手已斷,腦已癱,鍵盤敲得哐哐哐……

還好隻有明後兩天了,堅持~~~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