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026 字 3個月前

從西市回去後, 謝行儉就開始發高燒。

這是自他那年府試藥粉過敏後第二回生病,且這回瞧著比上回要嚴重的多。

新年初始, 京城好多家藥鋪都已經閉門, 魏氏兄弟和王多麥急得嘴角起泡,跑酸了腿才請來一位老大夫上門給謝行儉看病。

正值雪虐風饕的初春季節, 老大夫被魏氏兄弟請來時,就已經猜到謝行儉是被凍壞了, 開了兩副風寒藥後, 就讓王多麥付藥錢。

今日西市砍殺宗親王是大事, 好些圍觀的老百姓凍傷的凍傷, 被嚇破膽的也有, 要老大夫說啊,這大冷天的, 何苦去湊這個熱鬨,如今病倒了, 這不就是自己找罪受嗎?

老大夫望著床上暈迷不醒的謝行儉,隨即搖搖頭,夾著藥箱急色匆匆的趕往下一家。

王多麥拎著草藥趕緊去廚房煨藥, 魏氏兄弟則端水給謝行儉擦拭身子, 謝行儉的高燒來的突然,渾身滾燙滾燙的,整個人昏睡中還皺著眉頭,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謝行儉確實很難受,在西市吹了口冷風, 眼下頭脹痛,嗓子眼連吞口水都疼。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身子好累好重,當表哥王多麥端藥過來時,他的手都提不起來勁,最後還是魏席坤一勺一勺的喂他。

謝行儉半眯著沉重的眼闔,迷迷糊糊中,他感覺他的靈魂和這具身子分離了開來。

眼前一片白茫茫,和現在積雪三尺深的上京城一模一樣,他拖著疲倦的身子遊蕩在朱雀街。

朱雀街麵建有鱗次櫛比的商鋪樓和各式的玩樂館子,謝行儉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走著,謝行儉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竟然從他的身體裡橫穿了出去。

謝行儉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就聽有人扯著嗓子大喊。

“午門有大事發生,大家趕緊過去看啊——”

“什麼事啊?馬上就過年了,大冷天的,往午門跑作甚?”

“聽說皇上大怒,著人綁了武英侯和他一家老小,眼下要當眾杖責呢!”

“謔!”眾人大驚,紛紛放下手中的活一窩蜂的往午門跑。

武英侯?

謝行儉敏銳的撲捉到字眼,他緊了緊拳頭,指甲劃進肉裡的刺痛感,令他頭重腳輕的不適感頓時消散許多。

他急忙跟著一堆人往午門跑,卻發現大街上擁擠的一幕突然消散,一片濃霧吹過,謝行儉再睜開眼時,發現他已經來到了午門。

午門與西市菜市口並不是同一個門,午門設置在金鑾殿方向的一條線上,一般有大臣觸犯了皇家的威嚴,都會被綁至午門前實行廷杖。

對於那些身居高位的臣子來說,當著眾多老百姓的麵被打屁.股,是一件很不光彩的大事。

謝行儉的身子飄在半空中,將午門高台上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正中跪著的正是武英侯,此時武英侯身著粗布囚衣,蓬頭垢麵,不修邊幅。

高台外,站著一圈手持紅纓槍的士兵,將武英侯圍著嚴嚴實實。

謝行儉往前看,隻見敬元帝冷臉坐在儀仗轎攆裡,眼裡滿滿都是肅殺之氣,目光如炬的盯著高台上正在受杖刑的武英侯。

麵上全然沒有謝行儉之前聽京城人傳的溫和恭順,看上去更像一個凶神惡煞的歹人。

讓他最不敢置信的是,敬元帝右邊還坐著明明已經被砍殺的宗親王。

老侯爺在此之前應該受過刑,刑棍才下去十幾下,老侯爺就開始口吐鮮血。

“爹——”

“爺爺——”

一聲聲呼天搶地的叫聲劃破天際,謝行儉覺得聲音耳熟的很,便飄到柵欄上空,隻見被夾在台下的正是羅鬱卓和羅棠笙,除此之外,旁邊還跪著一堆的羅家將。

羅鬱卓還是一味的魯莽,見老侯爺被杖責暈倒,痛哭流涕的想跑到高台上去救老侯爺,然而那些手持兵器的官差狠狠的抬腳一踢,羅鬱卓整個人磕在高台石板上,摔的鼻青眼腫。

剩下的羅家將見狀,紛紛站起來揍打官差,場麵一度混亂。

矮小的羅棠笙一不小心被人推倒在地,轉眼就有人抬腳生生的踩在小姑娘的手腳以及身上。

小姑娘痛的慘叫聲連連,可一雙眼睛還死死的盯著高台上還在受刑的老侯爺,無助的眼神似乎在哀求彆打了。

謝行儉看的有些心慌,他想飄過去拉小姑娘一把,突然地麵急速的旋轉,謝行儉身子一趔趄,整個人猛地往底下跌落。

巨大的失重感刺激的他高聲尖叫。

“不要——”

然而,隨之而來的跌落並沒有出現,謝行儉隻感覺他臉被扇了一巴掌,很疼。

他掙紮的眯開眼縫,光線慢慢的侵入,這才發現魏氏兄弟和表哥正焦急的望著他。

見他醒來,王多麥舒了口氣。

魏席時忙問:“行儉,你總算醒了,可感覺身子有礙?”

謝行儉有氣無力的搖頭,之前因為高燒帶來的頭暈腦脹似乎減輕了不少,他動動身子,發現床榻上竟然濕了一大塊。

他目光呆滯的看向三人。

王多麥雙手合十,默默念叨了幾聲佛祖保佑。

魏席坤將謝行儉身子扶靠在床邊,憂心道,“小叔你剛才夢魘了,可把我們嚇壞了,王家兄弟沒法子,就甩了你一巴掌,好在小叔醒了過來。”

夢魘?

謝行儉唔了一聲,難道他剛才在午門看到的隻是一場夢?

他依稀記得,他在朱雀街上聽人說武英侯被捆綁杖責,是因為丟失了什麼重物,所以天子才會震怒。

到底丟了什麼?竟然讓一品武侯遭受這般辱人的杖刑?

他胡亂的撩開遮擋視線的濕散長發,努力的回想著夢境中的事。

*

王多麥出去抬了一桶熱水進來說是讓謝行儉擦拭身子,好換下汗津津的褻衣。

屋子裡火爐燒著正旺,魏氏兄弟坐一會就熱的慌,索性趁著謝行儉洗漱出去透口氣。

謝行儉身子沉在澡桶裡,無精打采的拿著熱氣騰騰的毛巾遮擋住眼睛,就這樣頹喪的將頭靠在桶沿上往後仰。

夢境中的一切給他的感覺實在太真實了。

一樣的下雪天,一樣張燈結彩的歡鬨新春,隻不過這一年推出斬首的是宗親王和孫尚書,而在夢中,這些人換成了武英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