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2492 字 3個月前

老侯爺有鐵腕治軍的大本事, 無奈膝下子嗣凋零,幾個兒子早在十年前就戰死沙場, 如今的羅家,遠沒有外人看的那般順遂安好。

羅家的爵位等老侯爺百年後就要收歸朝廷,所謂的羅家將也被手段狠絕的敬元帝打的四分五裂,現在剩下的羅家將,除了亦威亦武幾個兄弟能得老侯爺信任, 其餘的,都是他處送來的眼線。

彆看羅家上下人口眾多,但能站出來頂天的男人沒幾個, 據謝行儉估計, 羅家男人老的老,小的小,眼下的狀態, 就像田裡的瓜果蔬菜一樣,麵臨著青黃不接的現狀。

羅家除了內部出現不穩定外,對外, 也引起了敬元帝的忌諱。

自敬元帝登基後,眾大臣無不在朝廷上跟敬元帝強調武英侯府的功績, 謝行儉之前在調查孫尚書的時候, 有捋順過武英侯府的相關傳聞。

他覺得,那些在敬元帝跟前屢次提及有關武英侯府從龍之功的人,應該和老侯爺有仇,不然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敬元帝麵上晃悠, 句句不離什麼若沒有武英侯府的將士支持,皇上難在重重壓迫下順利登上高位等誅心的話。

敬元帝他又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他能順利登基,其中最大的功勞就是有武英侯在背後支撐。

敬元帝內心很感激武英侯能在他太子時期就一直守在他身後,所以敬元帝登基後,武英侯僭越迂禮的衝進宮狀告孫之江的時候,敬元帝雖不悅,卻還是勤勤懇懇的審問了兩家的私事。

要謝行儉說,這敬元帝有這種心思,也忒不要臉。

當初老侯爺即便不闖進宮狀告孫之江,敬元帝也會找機會給孫之江下套子,後來借著許如英話本一事,看似懲罰孫之江是為了給老侯爺消氣,實則不然,這般做是為了消敬元帝自己心口的鬱氣。

這股氣,源自敬元帝未登基前,從孫之江身上得來的憤恨之氣。

敬元帝不愧自幼習得帝王之術,眾大臣天天說朝廷要嘉獎武英侯府,敬元帝思索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皇家霞珠郡主賜給羅鬱卓,也算全了臉麵。

武英侯府與皇家結親,看似是敬元帝看中武英侯府,其實不過是在羅家腳上栓一條鏈子罷了。

霞珠郡主入住羅家,必然會帶走一堆王府下人過去伺候,這其中,嗬嗬,肯定有敬元帝的眼線。

敬元帝這麼做無非是擔心羅家有造反之心,所以在賜婚以後,敬元帝又接二連三的將京城世家子弟往羅家將裡塞,從而打散羅家將的軍心,慢慢的將軍權收歸朝廷。

敬元帝的這些小動作,老侯爺都看在眼裡,他既是欣慰又是心寒。

欣慰的是,一國之君有膽識有謀略,比之前朝越皇帝的無所事事要好很多。

心寒的是,他羅家為天家鞍前馬後,現在看的風光,恐怕日後一舉一動稍不如敬元帝心意,就會落一個兔死狗烹的下場,看看宗親王的下場就知道了。

*

老侯爺心累的歎氣,“你是聰明人,你既知皇上對羅家的心思,老夫也就不跟你繞彎子。”

謝行儉靜靜的坐在那,聽老侯爺鄭重其事的交代。

“笙兒她不能嫁給高官之子。”

老侯爺語氣沉悶,魁梧的身軀在這一刻有些蜷縮。

謝行儉五指微微一動,給自己添了一杯冷茶,再喝一口卻發現他還是受不了在春日喝這種冷茶,他皺皺眉頭,想了想還是擱下了茶盞。

謝行儉眉宇輕蹙的微小動作沒逃過老侯爺那雙鷹眼。

老侯爺眯著眼,苦笑道,“喝不慣就莫逞強,讀書人千萬彆糟壞了身子,這涼茶啊,縱觀京城,也就羅家軍敢在大冷天裡喝。”

謝行儉笑,“所以小人才佩服將士,能抵禦強敵不說,還能吃苦。”

“大驚小怪!”老侯爺眼角的皺皺擠出一堆褶皺,轉而端起一杯涼茶又灌了一大口,神色頓時有些不自在。

“這涼茶也不知老夫還能喝幾年,一年?兩年?”

老侯爺歎氣,“老夫一把年紀,總歸是要下去見羅家的列祖列宗……”

謝行儉見老侯爺臉上幾抹不舍轉瞬即逝,忍不住勸慰道,“侯爺何必想那些不著邊的事,輔讚藏諸用,庸人自擾之。小人瞧著,侯爺身子骨好的很,活到百歲是輕輕鬆鬆的事。”

“你倒是和小卓口中的呆悶書生不似一個人。”老侯爺哈哈大笑,悠悠道,“油腔滑調的,倒是一塊做官的好料子。”

“侯爺過獎。”謝行儉厚臉皮的應承下,笑道,“小人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一老一小調侃一番後,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很多。

“老夫倒不在乎在這人世間能留幾年,老夫真正在意的是笙兒的婚嫁。”

謝行儉見老侯爺說到這,暗歎一聲,心道終於說正事了,立馬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的聽著。

老侯爺撫了撫胡須,看了謝行儉一眼,眼中頗有滿意之色,“老夫之前之所以大張旗鼓的給笙兒選夫,不過是做給外人看而已。”

“您是說皇上?”謝行儉問。

“並非皇上一人。”老侯爺道,“大頭是做給皇上看的,老夫去年六月中放出的話,如今年都過了,笙兒的婚事還沒定,你小子說說,皇上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要他說?

謝行儉詫異的望向老侯爺,老侯爺也看著他。

謝行儉悶的頭沉吟了一會,良久方道,“小人鬥膽了,若說錯了話,還望侯爺見諒。”

老侯爺不在意的擺擺手,“你有話直接說,扭扭捏捏像個什麼樣,老夫年輕時,帳下四處都是如你這樣大的小兵,他們就比你爽快,有話就說,哪像你,三句話跑不開見諒二字。”

謝行儉鬱悶的撇撇嘴,他要是不禮貌一些,提前給自己找一條路子下,等會他若是快言快語,說錯了話怎麼辦?

老侯爺又補上一句,“麻溜點,讓你說你就說,畏畏縮縮的,能成什麼大事!”

謝行儉感覺胸口又被插了一刀,剛侯爺不還誇他會說話,是快做官的料嗎?怎麼轉眼就變了樣。

真雙標。

謝行儉擱心裡狠狠的唾罵了一頓“雙標”老侯爺,旋即理了理衣擺,開始講述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您之所以將羅小姐的招婿一事廣而告之,小人覺得,原因有三。”

“其一,您是想看看在這京城,還有多少權貴會將軍權漸漸旁落的武英侯府看在眼裡,會有誰,真心的想與羅家結親。”

謝行儉摸摸鼻子,“這點想必侯爺已經摸清了,上門求娶羅小姐的,按照去年六月間放出去的消息,到現在侯爺還沒有定下的情況看,這些人應該都不得侯爺歡心,他們……”

“哼!”老侯爺一甩衣袖,氣道,“儘是些溜貓逗狗的玩意,也敢舔著臉娶老夫的女兒?也不照照鏡子,是哪片水裡的愚蠢王八羔子!”

謝行儉忍住笑,繼續道,“其二嘛,侯爺明知上門提親的都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烏合之眾,還偏要大肆的宣揚羅小姐的婚事,小人猜測,您是想借此機會,與他們拉開關係。”

“哦?”老侯爺嘴角翹起,頗感興趣的問,“這話怎麼說?”

謝行儉摸摸自己的外袍,將衣襟上泛起的微小褶皺撫平,如同撫平剛才自己的失笑,不緊不慢道,“那些人,派出家中的兒孫上羅家求親,表麵看上去是奉承羅家,其實未必。”

謝行儉說到儘興處,想翹起二郎腿,隨後想到他現在不在家,隻好按住腳,不敢在老侯爺麵前失了儀態。

老侯爺火眼金睛的瞥到謝行儉右腿動了動,不過老人家看破不說破。

“他們若有誠意,便會仔細的挑揀兒孫中品性好的送給您看看,可您也說了,都是一些紈絝子弟,想來這些人上門,您瞧了,甚是惡心。”

“這樣的人家,經此一事,侯爺拒絕將羅小姐嫁過去,與他們生分了,也是一件好事。”

老侯爺點點頭,“笙兒是老夫唯一的女兒,嫁到那些雞飛狗跳的人家怎麼行!”

謝行儉恭順的點頭,笑眯眯道,“這也是您為何最終選定小人的緣故。”

“誰說老夫要將笙兒嫁給你了!”老侯爺虎著臉,嘴硬道。

好好好,剛才逼問他為什麼不娶羅棠笙的是彆人,行了吧?

謝行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斯文有禮的用茶盞波動著早已沉入盞底的茶葉。

老侯爺見謝行儉突然不接著往下說,以為是自己剛才話說重了,扭了扭身子,嘟囔道,“這其三呢,你可是想不出來了?”

謝行儉心裡暗笑,平複了下心情後,戲謔道,“這其三,嘖,侯爺您是想借與那些權貴人家翻臉一事,讓皇上放鬆對羅家的猜忌。”

老侯爺雙目大睜,謝行儉平靜的看過去,兩人就這樣對峙著,半晌後,老侯爺歇下陣來。

“你看的倒是透徹。”

老侯爺讚賞道,“年前孫之江話本侮辱羅家,咱們皇帝看似是偏袒羅家,哼,不過是把羅家當塊打擊孫之江的石頭罷了。”

“若真的想幫羅家出口氣,就應該將話本一事宣之於眾,讓大家看看孫之江縱容底下門徒的醜惡嘴角!”

“然而,皇上並沒有這麼做,最後揚言說是為了補償羅家,才下令讓孫之江禁足在家三個月。”

老侯爺嗬嗬冷笑,“打著安慰羅家的旗子,底下卻在做著清洗朝廷的把戲,說到底,羅家終究是皇家的一顆棋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從來不考慮我羅家受沒受委屈。”

“這件事結束後,明明是皇上最得利,到後來,朝中卻傳皇上為了羅家,禁孫之江不說,一氣之下,還為了羅家,罷黜了好些孫之江的走狗。”

老侯爺越說越怒,巴掌在桌上不停的落下,發出啪啪的巨響。

“狗屁的為了羅家,皇上難道不知,他這般大張旗鼓的說為了羅家,會為羅家樹了多少仇敵?瞧瞧那些老匹夫眼紅的像兔子一樣,哼,這樣的聖眷,老夫不稀罕!”

“還有那些看不清現狀巴結羅家的,老夫也不稀罕,早早的與他們翻臉為好,省的外人跟皇上說羅家結交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