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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3657 字 5個月前

說他舉報煌盤郡郡守大人失職,然後被皇上青睞,之後莫名其妙的就進了大理寺?

他敢說,穆勒敢信嗎?

若不出意外,再過幾個月,穆勒就要遞政績折子回京,倘若他說煌盤郡郡守升遷的折子是被他截胡的,他覺得穆勒看他比看屎還要難受。

畢竟幾個月後遞上的折子關乎著穆勒接下來的官途命運,現在聽謝行儉說煌盤郡郡守的慘狀,就不怕觸黴頭?

穆勒饒有興趣的盯著謝行儉,按穆勒多年的為官經驗猜測,他覺得謝行儉能從吏部調任大理寺八成是武英侯府在其中起了運轉作用。

穆勒冷哼了一聲,當初不知是誰義正言辭的拒絕娶他的女兒,到頭來不還是攀上了高枝嗎?

謝行儉見穆勒臉上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帶上鄙夷,心頭一跳,忽而想起當年被逼娶妻一事,他笑了笑。

“大人,”謝行儉彎腰喊了一聲,“學生去大理寺是皇上的意思,個中緣由學生不知。”

穆勒嘴角一揚,譏笑道,“你怎會不知,你背後有那般雄厚的嶽家——”

謝行儉截走話頭,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學生和武英侯府之間的婚事還未過明路,老侯爺之前強調過,學生的官途,他老人家不會插手,學生從文官,老侯爺為人進退中繩、規行矩步,斷不會以武官身份逾越插手朝廷文官升調。”

穆勒冷著臉不說話,謝行儉補上一句,“大人若不信,明年去了京城,親自問老侯爺便是。”

穆勒冰凍的臉稍稍解封,謝行儉這話蘊含深意。

穆勒這樣的一郡父母官不得輕易上京,若無意外,隻有當升調折子下來,皇上招他進京述職方可前去。

謝行儉見穆勒臉色起了羞赧,忙又舉杯道賀了一聲,大致意思無非是提前恭賀穆勒升遷的話。

穆勒按壓住心中的喜悅,啐了一嘴,“你的事,本官多此一舉去問武英侯做甚!”

謝行儉抿嘴偷笑,穆勒見謝行儉絲毫不露怯,本想就此離開,可穆勒想到今日是鹿鳴宴,自打他走過來和謝行儉說話,周圍就有不少雙眼睛盯看過來。

想了想,穆勒舉起杯,飲完謝行儉剛敬的酒水後,方才離去。

穆勒走後,眾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謝行儉視若無睹,一手拿起綠瓷酒壺,篩滿酒水後朝著李大人以及其他幾位學官方向走去。

敬學官們,謝行儉足足喝了三大杯酒,好在他酒量好,擱旁人這會子早就暈過去了。

他心情頗好,敬完大人們後,其他舉人立馬上來將他圍住,謝行儉咕嚕咕嚕的又喝了大半壺酒。

鹿鳴宴結束後,謝行儉腳步虛浮,酒精的烈性慢慢的上頭,他算好的,至少能走回家,有些舉人吐的滿大街都是,真真是失儀丟臉至極。

*

從郡守府出來,日頭已經漸漸歸西,雁平的先生們候在旁邊的酒樓裡聚了半天,見謝行儉等六人出來,林教諭忙拿腿踢他那不爭氣的兒子,讓林大山下去將六人請上來。

林教諭拉著六人道喜,隻說等六人回了雁平,縣學還有一遭慶功宴等著他們,還望六人賞臉前去。

六人忙重重點頭,笑說林教諭太客氣了,他們是林教諭的學生,當不得林教諭這般懇切叨陪,便說一切從簡,無論何時,他們六人都會前去相聚。

謝行儉很快就從郡城趕回了雁平縣,在縣城和林教諭他們聚了幾場後,謝家人這才收拾包裹回林水村。

林水村點了大爆竹歡迎謝行儉這個舉人歸鄉,當天熱鬨非凡,十裡八鄉來了不少人圍觀,林水村的歪脖子槐樹都被人踩斷了樹椏。

今年的慶宴,比那年謝行儉考上秀才還要隆重,光吃飯的桌子,就擺了不下三十桌,請的人好些都是他沒見過的,王氏在旁邊指點他喊人,說這些人也不是謝家人親自去請的,親戚關係不是頂好,前些年都斷了來往,如今聽說他中了舉人,就都跋山涉水的跑過來認親了。

謝行儉臉都笑僵了,他細細的觀察了這些人,有幾人很精明,見他被王氏拉過來招待客人半天,臉上卻無半分不願意,便挨過來問東問西。

問最多的是謝行儉平時是怎麼讀書的,以及謝行儉可娶了親。

前者謝行儉當然樂意分享,至於後麵一個問題,關乎他的私事,他笑笑說要去京城成親,其他的信息不便透露。

一聽謝行儉要去京城成親,一個個的瞪大了眼睛,直呼謝家這一門是要起來了。

還有些指望著能將家裡女兒嫁給謝行儉的人蠢蠢欲動,誰知話才起了頭,就被抱著孩子的王氏給懟了回去。

“我家小寶明年要娶的是京城大官的女兒!”

王氏揚眉吐氣道,“他稀罕著我那未來兒媳呢,怎麼可能會在嫁娶前收其他女人進房,這不是膈應人嗎?”

“咋膈應拉?”有人不放棄,“我聽說大戶人家興納妾塞通房的,咋小寶就不要呢?”

王氏故作委屈,還假惺惺的拿出帕子擦眼角並沒有的淚水,泫然欲泣道,“不是不想要啊,是不能要——”

那人見狀,覺得王氏話裡有話,便悄悄的將王氏拉到一邊,小聲道,“老姐姐,聽你這意思,莫非是京城那邊官大,所以不讓你家小寶納女人?”

王氏吸了吸鼻子,逗玩著懷裡睡的暈乎乎的胖兒子,瞥了那人一眼,道,“可不麼,人家是千金大小姐——”

那人一驚一乍,“大小姐又怎麼了?嫁到了謝家,擺在前頭的是老姐姐您的兒媳,誰管她是張家小姐還是李家姑娘。”

王氏默默白了這人一眼,不過語氣照舊很委屈,“不得行哦,小寶日後是要在京城待一輩子的,山高水長的,我這個農家婆婆能管兒媳婦一輩子?再說那姑娘家大業大,我乾嘛要尋死尋活送女人給兒子,做這種得罪人的事乾什麼!”

那人急了,拽著王氏道,“瞧老姐姐這話說的,小寶以後是做大官呢,周遭跑,身邊總要有人服侍——”

王氏哄了哄剛睡醒的三兒子,強勢道,“服侍小寶,自然有他婆娘啊!”

那人哭笑不得,瞟了一眼院子裡忙活的楊氏,“老姐姐喲,兒媳婦要留家裡侍奉你啊,小寶在任上,自然是要帶美妾的!”

說著還有意無意的將身邊的女兒往王氏跟前推。

王氏嗤了一聲,麵黃肌瘦的小蘿卜丁也敢稱美妾?給小寶做丫鬟她都嫌伺候不好。

看在兩家有點親戚的情麵上,王氏沒有直接點破,那人糾纏不休,王氏也急了,脫口而出,“小寶要納女人,怎麼著也要等他成了親後啊,這會子還沒成呢,我這個做娘的就往兒子屋裡塞人,倘若京城親家知道了,怎麼看小寶?這婚事若是毀了你賠我不成?未來親家官比縣令還要大,到時候發火,咱們是吃不了兜著走!”

王氏聲音大而亮,唬的那人麵如土色,急急得拉走女兒,其餘有這心思的人趕緊挪開眼。

謝行儉望著他娘雄赳赳的抱著老三進屋,輕笑的搖搖頭。

納妾一事,自從他考上秀才那年起,每逢他回家,都有人上門說這事,他聽都聽煩了,這些人竟然還沒說煩。

謝行儉的舉人宴席當天,縣令大人也來了,林水村的氣氛原本熱熱鬨鬨的,一見縣令大人過來,氛圍一下冰凍下來。

這些村民長年跟土地打交道,幾乎沒跟縣令碰過麵,可想而知見到縣令有多膽怯。

這時候隻好讓謝行儉出麵陪客,縣令還是當初那個縣令,那個在謝行儉初入縣學時,帶著徐堯律來縣學找他的縣令。

縣令笑吟吟的和謝行儉說話,旁邊的村民們見他們口中常喊的小寶,此刻從容不迫的跟縣令舉杯喝酒,頓時驚呆了。

這時候他們才反應過來,那個矮矮胖胖的小寶不再是泥腿小子了,也許有朝一日,小寶比縣令還要風光。

送走縣令後,謝行儉第二天還約了兒時在韓夫子私塾讀書的夥伴——趙廣慎和葉禮承。

趙廣慎考了童生後就沒有再繼續讀書了,現在跟他爹在縣城開了一家麵館,去年娶了縣衙書辦家的女兒,今年妻子懷了孕,小日子過的美滋滋。

葉禮承是在謝行儉去國子監那年歇的學,之後實現了當初韓夫子收學生時問的願望——考不上功名就去幫他爹釀花酒賣花酥,跟趙廣慎一樣,葉禮承也是去年娶的親,嶽父家是做買賣的,妻子從小就倍受熏陶,腦中的生意經很多,才嫁給葉禮承半年,就幫葉家開拓出釀酒路子。

三人見麵後,聊了很多小時候的趣事,說著說著就扯到田狄身上。

提及田狄,三人皆無言歎息,十年而已,就已經物是人非,陰陽相隔。

謝行儉從聚會上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被離家的憂愁驅散。

“小寶!”吃晚飯時,謝長義坐下來喊了一聲。

謝行儉抬眸,謝長義沉吟片刻,道,“我跟你娘商量過了,你京城那邊還有公務,耽誤不得,你過兩天就回京城吧——”

謝行儉放下筷子,急急道,“爹,不是說好的,你和娘,還有團寶都跟我一起去京城嗎?”

謝行儉忙看他哥,謝行孝撓撓頭,道,“小寶,爹的意思是你先去,他和娘隨後再去。”

“為啥不一起啊?”謝行儉追問,“京城那麼遠,爹娘又是頭一回出遠門,跟著我一道去,我路上還能照應。”

謝長義抽了跟旱煙,提醒謝行儉,“昨兒魏家來人了——”

“魏家——”謝行儉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對哦!

他把蓮姐兒的婚事又給忘了!

一家人圍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終做了如下決定。

謝行儉九月底上京,謝家人在十月下旬辦完蓮姐兒和魏席坤的婚事後,再跟著魏氏兄弟去京城與謝行儉彙合。

這期間正好給謝行儉留時間,好叫他在京城重新買一個院子,到時候接爹娘一起過來住。

謝行孝和楊氏沒打算進京,主要是縣城還有鋪子,近兩年謝行孝又盤了兩個門麵,整天忙得很,脫不開身去京城。

最重要的是,楊氏又懷了,才兩個月大,不過此時還不便與外人說。

*

九月二十八,居三趕出馬車,謝家人追著馬車直到城門口。

來送行的還有縣學的一幫好友,林邵白拍拍他肩膀,鄭重其事道,“你且先去,咱們三年前就約好了要在京城聚一聚的,明年春闈前,我定去找你。”

謝行儉點點頭,魏氏兄弟以及其他兩位舉人要等到十一月左右才會入京參加會試,謝行儉可沒閒工夫,大理寺的活,還等著他回去處理呢。

馬車漸漸的往城外官道走,謝行儉站在車板上良久,直到看不清城門口的親人身影後,方戀戀不舍的走進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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