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3657 字 5個月前

謝行儉行了一禮,穆勒因嫁女未成雖與謝行儉鬨了點嫌隙,隻是如今謝行儉成了鄉試解元,且穆勒比旁人知道的更多,那就是謝行儉在京城“勾搭”上了武英侯府羅家。

穆勒縱是心底不悅謝行儉,當下也不好再輕視謝行儉,而且聽說謝行儉還在大理寺當值。

穆勒斜了一眼右下方的謝行儉,兩撇細長胡須顫動,擺擺手讓謝行儉坐下。

謝行儉位置顯眼,他陡然站起來,屋內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跟了過來,穆勒不好就這麼忽視,便拉著謝行儉的名頭,著重鼓勵學子們再接再勵,明年會試一舉出人頭地。

穆勒口才不錯,聲音大而威嚴,一番語重心長的諄諄教誨將整個鹿鳴宴的氣氛推向了**。

穆勒是個聰明人,瞧了一眼身旁麵無表情的學政官李大人,忙賠笑的將場子交給李大人。

李大人是京官,說話喜歡卷舌,一起頭就給謝行儉一種熟悉的感覺。

李大人不愧是出了名的強迫症,謝行儉細細聽了,李大人說話時,每逢五個字就要停頓一會,聽起來特彆彆扭。

不過,上輩子的領導不都這樣麼?

說兩字,就頓一下,頓一下,再說兩字。

底下的舉人們當然不會唾棄李大人這種拖時間的行為,隻不過等李大人說完後,舉人們都快眯眼打瞌睡了。

李大人神色不虞,舉人們忙哆嗦著收斂起懶散,認認真真的聽李大人把“廢話”講完。

李大人這邊完事後,謝行儉按照之前學來的禮儀,帶著一眾舉人們,從李大人開始至鄉試所有的學官們,依次拱手問候。

李大人作為主考官,是平陽郡鄉試舉人的座師,所以眾舉人上前拜見李大人時,格外的小心翼翼。

論常理,李大人會在一眾舉子中挑選一人收為門中學生,隻不過幾年前,前吏部尚書孫之江收了一位許姓舉人為學生,後來因為這學生,孫之江堂堂吏部尚書,竟然被皇上勒令禁足三個月。

此事之後,京官收學生時都會小心再小心,一般都不會再輕易的收徒。

李大人再過幾年就要致仕,這時候還是清高些為好,省的到時候鬨出了事,他一把老骨頭還要跟著給學生擦屁股,

因此,這回李大人愣是一個舉子都沒收入囊中,包括解元謝行儉。

眾舉人心有不甘,大家偷偷的拿眼神瞥謝行儉,見謝行儉無動於衷、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眾舉人頓時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他們求而不得的座師嫡子學生的稱號,到了謝行儉眼裡,竟然一文不值。

誒,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謝行儉的確不在意能不能成為李大人的學生。

坦白來說,他其實不太想成為李大人的學生,不是說李大人沒資格收他為徒,李大人年高德劭、資曆深厚,是舉人們企予望之的好老師。

謝行儉之所以不想成為李大人的學生,主要是因為他受不了李大人的強迫症。

李大人若是真收了他,他估計哪天也會被他平時的隨意懶散氣的強迫症暴躁。

為了李大人頤養天年著想,也為了他未來的幸福著想,兩人的師徒情還是就此作罷最好。

*

鹿鳴宴怎可少了唱《鹿鳴》歌,拜謝學官們今科取中自己後,眾舉子跟著李大人和穆勒前往庭院鐘鼓下。

李大人起頭,聲音沙啞沉悶,謝行儉混在其中,因為昨晚唱戲走調的陰影還沒有全部散去,所以此刻他不敢再放聲高聲,混在一堆聲音裡頭,意思意思就行了。

待鹿鳴曲唱畢,李大人重新領著眾人回到宴席。

此番來回折騰完,這時候大家才被允許拿筷子吃東西。

鹿鳴宴吃食講究,鄉試為桂榜,所以這場宴席菜肴的主角是桂花,以甜口為重心,一應全是黃澄澄的菜。

謝行儉沒吃過桂花宴,今天有機會品嘗一回,自然欣喜不已。

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是一碗餐前甜品,名為桂花荔枝扣。

謝行儉將白瓷碗放置在左手掌心,拿起湯匙舀了一顆外表像荔枝的果子進嘴。

之所以說像荔枝,主要是因為碗裡的吃食乍一看已經沒有荔枝的原樣了。

荔枝果肉顏色透明光滑,然而碗裡的荔枝仔細看,果肉裡麵隱隱透著一抹紅。

謝行儉猜,這荔枝果肉去核後,裡麵應該塞了其他東西。

果不其然,咬開後,嘴巴裡除了有荔枝鮮甜的果肉感,還有酸眯的番茄味。

他牙齒咀嚼的動作微愣,沒想到平陽郡還有櫻桃番茄這樣的水果。

這盤桂花荔枝扣照顧了李大人的強迫症,隻在白瓷碗四周端端正正的放了兩個,碗中央則是淋上桂花糖汁的熟糯米飯。

他挖了一小口染上桂花香氣的糯米飯細嚼慢咽,糯米飯應該是蒸熟的,軟糯香甜,舌頭抿一抿,味蕾間竟是荔枝和桂花的甜。

謝行儉裝模作樣的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太甜了,甜的鼾人。

他偷摸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大多數舉人跟他一樣,禮儀性的吃了一口便停手,反倒上首的兩位大人吃的正歡。

除了桂花荔枝扣,下一道開吃的是桂花蘿卜蝦湯,味道照舊是甜口,隻不過這道菜裡有他喜歡的蝦,他便多吃了兩口。

剩下的桂花鴨、桂花蜜豆粽子、桂花蒜醬牛肉等菜,謝行儉都一一品嘗了,菜席撤下去後,謝行儉覺得他嗓子眼都在冒糖漿,膩的燒腦。

吃罷鹿鳴宴的桂花席,接下來就是各位剛出爐的舉人們彰顯士子才學的時刻了。

李大人呷了口清茶,望著底下老幼皆有、朝氣蓬勃的學子們,開懷大笑道,“諸位切莫拘謹,今日是你們的好日子,本官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眾人舉杯,李大人又道,“謝天恩開鹿鳴宴,吃喝既有,讀書人不離嘴的詩文也要提上……”

謝行儉酒杯裡的酒水微微晃動,他揚了揚眉,暗道接下來便是謝恩詩的環節了。

李大人做了表率,一首氣貫長虹的七言詩,須臾片刻便在眾人間傳誦。

座師李大人起了頭,身為今科解元的謝行儉不得不站起來“接茬”。

從第一波報喜的人去他那開始,他就已經在肚子裡反複的琢磨鹿鳴宴上的謝恩詩了。

所以張嘴說來時,尤為自信,可謂是文思泉湧,信口拈來。

林邵白和魏氏兄弟並不覺得驚訝,他們知道謝行儉大事前絕不會空手而來,想必這首炳炳烺烺的詩詞,謝行儉定是在家下了苦工的。

剩下的兩位縣學同窗則是咂舌稱讚,不成想與謝行儉分開才三年,人家之前最為糟糕的詩文如今也變得波瀾老成,兩人相視無言,搖頭歎息,這還隻是鄉試,可他們與謝行儉的差距立馬就顯現出來了,想當初,他們可比謝行儉早來縣學的啊,而且在詩文上也以絕勢碾壓謝行儉。

謝行儉一詩落地,林邵白為首的四名經魁也不遑多讓,紛紛站出來高聲吟誦。

大廳裡一共有八十九名舉人,時間有限,不可能讓每個人都有表現的機會,卡在魏席時第四十名後,現場表演謝恩詩的環節就此打住。

大廳一旁坐著一名奮筆疾書的書吏,待舉人們吟詠完詩賦,書吏同步將詩文寫了下來。

李大人和穆勒帶著一眾學官前去點評,魏席時是最後一位作詩的人,幾位大人出其不意從魏席時開始點評,底下的諸生均忐忑的站在一旁。

幾位大人沒有挑刺,大部分都是在褒讚,停在謝行儉詩賦麵前時,許是考慮到他是解元,且在京城有些名頭,故而李大人和幾位京城過來的學官便多說了幾句。

周圍的學子見學政官對謝行儉特殊對待,牙齒都酸化了。

謝恩詩結束後,鹿鳴宴迎來了最歡樂的一幕,之前吃的桂花宴都是前菜,當下的推杯換盞才是正席。

鹿鳴宴當然少不了鹿肉,如果說前菜桂花做主客,那麼接下來的正席則是鹿肉香味滿屋跑。

平陽郡有專門飼養鹿肉的人家,平日裡都用上好的稻糠樹葉喂養,所以鹿肉肥嫩,架在火上用猛火先炙去外皮的肥油,晾乾油水後再切薄片。

鹿肉腥氣重,直接吃容易惡心,平陽郡人會養鹿,自然也會吃。

有仆人端來一鼎添了炭火的小爐子,每個小案前都放了一鼎,上麵放了一張鐵絲編成的網格,炭火燒旺後,謝行儉夾起一片切好的鹿肉貼在網格上,一霎那的功夫,鹿肉的邊圍肉片嗖的一下蜷縮,上麵的零星油水發出嗞嗞的聲音。

做謝行儉下首的舉人應該就是他爹口中那種十指不沾陽出水的讀書人,就這麼簡單的用火烤鹿肉,這人還能烤糊,刺鼻的燒焦氣味往謝行儉這邊飄,他實在看不下去了,身子偏過去將那人桌上的肉快速的翻個邊。

那人年紀很大,應該不比謝長義年輕,謝行儉幫忙時,那人還慈祥的誇謝行儉比他兒子還貼心。

謝行儉笑笑沒說話,炙烤出來的鹿肉要蘸著平陽郡特有的辣椒水吃,鹿肉緊實,辣椒水帶著麻味,吃起來滿嘴爆香。

不少舉人和謝行儉一樣,今朝還是這輩子頭一回吃鹿肉呢,一個個的大口大口的吃著,謝行儉也多吃了幾口,不過他不敢太造次,畢竟他是解元,滿屋子的人都看著他呢。

這不,穆勒和李大人幾位京官暢飲了幾杯後,突然漫步至謝行儉的案幾前。

謝行儉餘光掃到穆勒,雖心裡有些膈應當初穆勒嫁女不成,憤而踢自己,但穆勒畢竟是郡守大人,人家都過來了,他不敢裝作看不見。

謝行儉忙舉杯起身離開小案幾,疾步走向穆勒,在穆勒開口前,恭敬的行禮問候。

穆勒似笑非笑的抿了一口酒,道,“本官的眼光著實不錯,謝解元當年尚且年幼,本官就料到你會有今日的璀璨,原以為要再等兩年,不想三年而已,你才堪堪舞象之年,就有如此成就,可喜可賀啊——”

穆勒笑麵虎的稱號謝行儉早已領教過,既然誇他,他當然不好意思冷著臉,穆勒為人奸詐,但在平陽郡任上六年來,並未做出魚肉百姓的荒唐事,也算是好官一枚吧。

謝行儉笑的謙虛,與穆勒巧妙的打哈哈,穆勒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笑容,三年前,眼前這小子說話極為狂妄,幾乎是字字踩他的心口,如今倒變得圓滑多了。

謝行儉當初去國子監是穆勒親筆書寫的舉薦信,眼下兩人對碰,穆勒當然要問一問謝行儉在國子監的處境情況了。

謝行儉聞言,認真的答了兩句,穆勒不時點點頭,聽謝行儉說去了大理寺,穆勒突然問他怎麼好端端的去了大理寺。

謝行儉微愣。

這讓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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