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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0862 字 5個月前

“可是我吵醒你了?”謝行儉扭著發酸的手腕,目光轉向羅棠笙。

羅棠笙將手中的團紙展開鋪在桌上,緩緩搖頭,“睡了一覺,見夫君還沒上床,便過來看看,夫君…可是遇到了棘手事?”

謝行儉疲倦的麵容上浮起絲絲笑容,拉過羅棠笙往正房走去。

今晚在外麵守夜的是買來的丫鬟秋雲,聽到謝行儉喚水洗漱,不消一會,秋雲便端著臉盆和帕子進來。

羅棠笙揮退秋雲,親自給謝行儉擰帕子,謝行儉感謝的接過熱氣騰騰的帕子,直接敷在臉上不動,腦袋往後一樣,就這樣平躺在床上。

熱氣在臉上蒸發了一會,謝行儉猛的吸了口氣,這才掀開毛巾,道,“你陪娘離開後,油家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交代清楚了。”

羅棠笙將帕子放水裡泡了泡,擠乾水漬給謝行儉擦臉。

羅棠笙默了一會,輕歎道:“油家的半年前就在羅家了,這個月才跟隨我嫁妝莊子來謝家的,想來今夜的事和羅家脫不了乾係。”

謝行儉看了看心明如鏡的羅棠笙,沉吟半晌後,還是決定將今晚的事情和羅棠笙說一說。

畢竟她是老侯爺的親女兒,此事關乎羅家的生死存亡,她有必要知情。

謝行儉洗漱完畢後,擁著羅棠笙躺在床上,開始輕描淡寫的將今夜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羅棠笙本來睡意漸濃,聽到有人買通雜耍團,將一百來人安插在羅家後,羅棠笙噌的一下坐起身子,頓時睡意全無。

“他們想乾什麼!”羅棠笙大怒,“我爹和幾個族叔當年之所以背棄越皇帝,是有原因的!”

羅棠笙殺氣騰騰的瞪眼,“當年的事,我雖沒機會親自瞧上一麵,但我爹,還有幾個族叔,以及羅家的將士私底下都跟我說過不少前朝的事。”

“前朝越皇帝昏庸無能,荒淫無度,尤愛搜羅民間的貌美女子,夫君跟棠笙都是雁平人士,想來對平陽郡府城那條美人巷,應該有點印象吧?”

謝行儉一愣,對於美人巷,他何止是有印象,當年美人巷伸長線下鉤子引誘讀書人,導致那一年雁平縣學無論是院試還是鄉試,皆無人上榜,雁平縣學也一度因為這事,在各大縣學淪為笑柄不說,還得了知府大人好一頓斥責。

兩人相視坐在床上,謝行儉淡淡道,“美人巷當年在平陽郡鬨出了好大的陣勢,我堂兄…我家原有一個大伯的,但多年前因為一些糟心事斷親分了家,我那堂兄便是大伯的二兒子,他當年外出科考,誤打誤撞被人騙進了美人巷,科考沒中都是小事,他險些人都沒了。”

夜靜悄悄的,謝行儉的聲音清潤去潺潺流水,緩緩躺過羅棠笙的心房,羅棠笙暴躁的情緒微微放鬆了些,聽到這,小姑娘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後來這位堂兄怎麼樣了?”

“後來?”謝行儉挑眉,“後來當然救出來了啊,美人巷揚言要家裡人出千兩銀子贖人,他家哪裡有銀子贖他,連夜卷了鋪蓋,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林水村遠走他鄉。”

“兒子還處在水火之中,家裡人怎好就這麼走了?”羅棠笙不解道,“這未免有些沒人情味。”

謝行儉笑,“我那大伯一家人,怎麼說呢,還好如今分了家,如若沒分家,今朝早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來了。”

“堂兄他爹放棄救兒子,對於堂兄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為何這麼說?”羅棠笙問。

“說來也是有趣。”謝行儉道,“歹竹出好筍,這話有意思的很,全然就是大伯家的寫照,我上頭有三個堂兄,三位堂兄性格各異,大堂兄為人精明,卻精明過了頭,有些狡詐,小堂兄風風火火的一人,卻有些莽撞,唯有這位二堂兄正常些,許是被書本框住了腦子,為人迂腐,但也是因為讀過書的緣故,相比較其他兩位堂兄,這個二堂兄做事更為坦蕩。”

“我當年去府城考試,他不顧他娘的阻攔摸黑來了一趟我家,逮著我說了一通城裡的陷阱,說來也是好笑,我去城裡倒沒碰上什麼災,我這位堂兄卻踩空了地!”

羅棠笙捂嘴笑道,“這叫什麼事啊,越是怕蛇的越能被蛇咬。”

“當年他被騙進美人巷,我顧念舊情讓咱爹去撈了人。”

羅棠笙眉眼彎如新月,“幾年前爹就能拿出千兩銀子,可想而知家裡的豐厚,難怪我爹讓夫君出一萬兩聘金時,夫君眼睛都不帶眨的。”

“……”謝行儉摸摸鼻子,他不敢說他當初一聽要一萬兩銀子,其實他驚悚的眨眼了。

不過聘禮這事關乎男人的掙錢能力,謝行儉當然不願意揭露他當初沒銀子的窘迫,隻好打哈哈笑道,“爹當初撈堂兄沒花一個銅板!”

羅棠笙納悶的歪頭,謝行儉攬住小妻子半躺在床上,幽幽道,“當年平陽郡的人似乎很怕得罪美人巷,雁平縣學林教諭的兒子是個小靈通,他細細的將美人巷的來曆跟大家說了一嘴。”

羅棠笙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謝行儉的懷裡,聽到這話,羅棠笙臉上的笑容倏而不見了。

“夫君那位同窗是怎麼說美人巷的?”羅棠笙抬頭問。

謝行儉再次挑眉,能怎麼說?不就是一個“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的小套路嗎?

“林大山說四五十年前,年輕的越皇帝微服私訪,一路乘船南下來到平陽郡,邂逅了一位美人,一夜春風後,越皇帝就回了京城,平陽的這位美人望北思夫卻遲遲見不到越皇帝,直到太上皇登基後,允許越皇帝下發最後一道聖旨,據說這道聖旨就頒發給了這位遲暮的美人,故而有了美人巷的說法。”

謝行儉笑了兩聲,“平陽郡的地誌中還記載了這件事,一度有人笑談越皇帝深情…”

“呸。”羅棠笙嗔怒道,“世人不知其中的隱密,蒙在鼓裡還不自知呢!”

謝行儉收斂起笑容,連忙問道,“難不成美人巷另有說法?”

“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毒之地,配取美人為名嗎!”羅棠笙憤憤不平道,“你當我爹他們武將為何轉頭支持太上皇奪權,隻因為越皇帝是個大昏君!”

“新朝建立後,太上皇顧及自己曾經是越皇帝的臣子身份,便給越皇帝留了一絲臉麵,將越皇帝當初做的混賬事抹去了大半,這些原是宮廷隱晦,如今也隻有像我爹這樣的三朝元老才知情。”

“越皇帝做了什麼?”謝行儉追問,“莫非和美人巷有關?”

羅棠笙重重點頭,“美人巷裡的那位接客媽媽,才不是越皇帝南巡邂逅的風流債呢!”

“我之所以說美人巷是個魔窟,是因為美人巷是越皇帝暗中叫人發展起來的娼.妓樓,那裡頭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越皇帝從良民家裡搜羅來的,媽媽會強迫她們做皮肉生意來賺銀子充實國庫,這種銀子全被越皇帝拿去揮霍了,碰上姿色好的,美人巷還會千裡迢迢的送去京城給越皇帝享受。”

“夫君說越皇帝臨終前曾下了一道聖旨給美人巷?”

羅棠笙邊說邊哼了一聲,“這是太上皇給越皇帝擦屁股罷了,美人巷裡的肮臟事不能被隨意曝出來,它得需要一個幌子,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世間,所以太上皇才以越皇帝的名義頒發了那道旨意。”

“下達聖旨的同時,府城那位知府大人恐怕也接到了一道聖旨,內容大抵不過是讓他悄無聲息的端掉美人巷的老窩,美人巷是越皇帝當政期間的汙點,如果美人巷不早點除掉,哪一天底下的秘密大爆於天下,越皇帝僅有的名聲都會蕩然無存。”

謝行儉像聽了驚悚故事一樣瞪大眼睛,這這這…怎麼跟他聽到的美人巷故事大不相同?

謝行儉幽幽歎氣,“這麼說來,太上皇的出發點是為了維護越皇帝……”

羅棠笙道:“太上皇原是越皇帝一手扶持上來的權臣,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兩人之間是有君臣情義在的,所以太上皇才會這般費心費力的去遮掩越皇帝的醜事。”

“太上皇當初為何要——”謝行儉欲言又止。

羅棠笙會意一笑,“越皇帝沉溺酒色,類似於美人巷這樣的青.樓楚館遍地都是,你若不信以後有機會去大江南北走動,可以向當地的老人打聽打聽,肯定能聽到——比方說“嬌柔館”、“鎖心院”等“名勝古跡”名字。”

“這些地方應該都不複存在了,全被太上皇叫人悄悄關了門。”

“當初太上皇還是權相時,曾經上書諫言過,希冀越皇帝好歹能收斂一些,越皇帝充耳不聞,作為一國之君竟恬不知恥的和朝中大臣入股做這種皮肉生意便也罷了,可越皇帝還大肆廣開後宮,夫君應該也有耳聞,越皇帝一生有二十三位皇子,三十九位公主,這還不包括散落在民間叫不上名號的。”

一提兒子女兒,謝行儉莫名想起軟糯糯的小弟團寶,他不由的將視線移到羅棠笙平坦的小腹上。

這裡…什麼時候能有他的孩子…

羅棠笙久久聽不到自家夫君的話,忍不住抬眸,卻見男人火熱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的肚子。

她的肚子……羅棠笙愣了半秒,隨即報應過來,霎時羞紅了臉。

“夫君……”羅棠笙嚶嚶捏著甜膩膩的嗓子喊人,邊柔柔拿手捂住自己的臉,邊舉手錘謝行儉的胸。

羅棠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手勁有多大!

這一下錘的謝行儉差點嘔血,他強撐著一口氣,淡定著握住小妻子的手,忍不住喟歎:“棠笙不愧是武將之子,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有老侯爺的英武風範,這小拳頭…咳,有勁!有勁!”

“……”羅棠笙默默的將自己的手從謝行儉手中抽出來,隨後塞進被子裡,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麵。

謝行儉抿緊嘴唇不去笑裹成春蠶模樣的妻子,大手一撈,連被子帶人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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