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2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7250 字 3個月前

何況,謝行儉心裡有氣。

誰叫那人想要坑他,雖不知為何文書被毀的事沒有落到他頭上,但這人和朱庶常沆瀣一氣害他是事實。

如果這人當初拒絕毀文書,他哪裡還需要晚上回去熬夜寫文書的前半章,其他的翰林同僚也就不用唉聲歎氣的趕下半章的內容。

說到底,跪地那人對不起的不僅僅是他一人,還對不起整個翰林院的人,文書是大家近半個月的心血,這人怎麼忍心說毀就毀?

還有朱庶常,謝行儉望著竹葉遮擋住的那道略顯肥胖的身影,內心煩躁不堪。

上午的時候,他還告誡李通許注意朱庶常,小心朱庶常大大咧咧的出賣了朋友,沒想到打臉打的那麼快,確實要“小心”朱庶常,瞧瞧朱庶常滿臉獰笑的樣子,若不是他親眼所見,他絕對做不到將上午那個沒心眼的朱庶常和眼前這個隨意辱罵同僚,滿嘴臟話的人聯係在一起。

他右手扣住林邵白的手腕,為防止林邵白出聲,他另外一隻手牢牢得捂住林邵白的嘴巴,林邵白眼睛瞪著謝行儉,狀似不解還帶著惱怒。

竹林裡頭,朱庶常對著跪在地上的那人還在拳腳相加,言語間吐儘汙穢,謝行儉則閉上眼,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待兩人離開好半天後,林邵白掙脫開謝行儉雙手的桎梏,長時間的蹲躲,加之外頭烈日的灼曬,兩人站起來時都發覺身子有些不爽,慢吞吞的挪到亭子休息好一會,眼前才恢複清亮。

謝行儉給的糖醃酸梅,林邵白早就已經吃完,他又摸出一把遞給林邵白,林邵白這回沒接手,撇開臉拒絕,手一個勁的搖著扇子。

謝行儉一點都不生氣,丟了一顆梅子進嘴,自顧自的轉頭和林邵白說話:“你彆怪我不讓你多管閒事,朱庶常這種能將你我都瞞住的人,可見心思有多深,你若貿然得罪他,誰知道他這條毒蛇什麼時候衝你吐芯子?”

林邵白不由得一陣暗生悶氣,扇子也不搖了,眉頭一皺,“話雖如此,可他也太無法無天了,好歹都是翰林同僚,指不定三年後誰的官階高,他怎敢這般欺辱打罵他人,就不擔心告到杜大人和程大人跟前去?”

“那人不敢跟兩位院士大人說的。”謝行儉又丟了一顆酸梅進嘴,“你沒聽朱庶常說嗎,朱庶常出了銀子,銀貨兩訖的事,向來講究公平,倘若那人不接朱庶常的銀子,倘若他不毀文書……”

“給我一點,熱死我了。”林邵白踢了踢謝行儉,搖頭感慨,“說來說去,你不讓我去阻攔朱庶常打人,就是記仇!”

謝行儉扔了幾個酸梅給林邵白,不怒反笑的嗬一聲,“我記什麼仇?”

林邵白磕了一口酸梅,酸的眉頭擰在一塊,“朱庶常讓那人毀文書害你,那人收了銀子,想必當初是認同了朱庶常的做法要害你,隻不過不知為何文書的災害沒落到你頭上,即便如此,你還是恨上了那人以及朱庶常。”

謝行儉拍拍手上的裹糖粉,扭起笑臉,“談不上恨,不過他倆合夥挖坑讓我跳得事我豈能視而不見?朱庶常打人就當是幫我出口惡氣吧,古人常言惡人自有惡人磨,這話不假。”

見此情形,林邵白對那人的遭遇流露出的微點憐憫頃刻間消散了不少,謝行儉說的對,那人不值得可憐,就是因為他故意毀掉了文書,所以現在整個翰林院的班子都跟著趕工,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指不定彆人打的比朱庶常還要狠。

兩人沒在亭子裡乘涼太久,回到屋內後,謝行儉坐下好半天才看到換了一身衣袍的李通許進門。

有人關切的問上一句,“李兄的官袍怎麼換了,還有這臉上怎麼有青紫,可是出了事?”

李通許臉色一僵,眼神不可置否的閃了閃:“沒事,剛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臟了我便去換了一件,臉上這點小傷過兩天就好,多謝關心。”

問話的人點頭,又說了幾句日後小心點的話後,就低下頭抓緊趕製文書。

李通許望著屋內一個個奮筆疾書的同僚們,骨瘦的雙手禁不住握緊,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懊悔。

*

林邵白速度很快,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將文書前半章的提綱寫出來了,送提綱的人是魏席坤。

魏席坤和林邵白都排在隔壁程大人的帳下,兩屋一牆之隔。

“林兄被大人叫走了,所以讓我送過來。”魏席坤忐忑的問道,“小叔,你一個人行嗎?要不我幫你寫一些?”

謝行儉將中午跟林邵白說的話轉述給魏席坤聽,魏席坤一聽謝行儉家中有存檔,頓時豎起大拇指。

謝行儉坐下來翻閱林邵白的提綱,越往後看越敬佩林邵白的過目不忘,上麵的提綱詳細到每小節的內容都標注了出來,林邵白還說他沒怎麼用心記,這要是用心記,豈不是要將文書一字不漏的背下來麼?

“蓮姐兒可好?”謝行儉上回見蓮姐兒還是在自己婚宴上,這幾天忙著暈頭轉向,所以隻能每回看到魏席坤的時候問上蓮姐兒兩句。

“挺好的。”魏席坤摸摸腦袋瓜,齜牙笑道,“前段日子她吃了吐吐了吃,這兩天算是緩了下來,人也胖了許多,我前兩天請大夫看過了,大夫說大人跟小孩都安穩的很,叫我彆一味的煮補膳給她吃,說什麼肚子吃太大不好生。”

“正常補給就行。”謝行儉讚同大夫的話,道,“蓮姐兒身子骨小,孕期補的過分,導致孩子養太大,確實不利生產。”

魏席坤認真的記下,點頭道,“多謝小叔提點,回頭我多注意些,蓮兒懷個孩子著實辛苦,她現在夜裡還是睡不好,一晚上要起來好幾回,總說肚子大了隔著她睡不著,我沒辦法隻能晚上陪著她在院子裡走動走動,走累了就睡下了。”

“孕中女子大多如此,你多擔待。”謝行儉合上書,笑道,“家裡剛醃了好幾罐時下新鮮的糖梅,你不是說蓮姐兒喜歡吃酸的嗎,今個跟我去家裡走一趟,陪我爹娘吃頓晚飯,順便帶一些梅子回去給蓮姐兒吃。”

魏席坤大聲的哎道,又問謝行儉可還有彆的吩咐,若沒有,他得回去做事了。

謝行儉低著頭開始研墨思考文書續寫的事,隨意的擺擺手讓魏席坤自行回去,待人走後不久,他忽然發覺他的工位前落下一道陰影。

他驀然抬起頭,隻見一人滿臉落寞的站在他的書桌前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