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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293 字 5個月前

一乾人等瞠目,詫異的看著謝行儉,鐘大監一聲尖細的“奉天承運”劃過雨幕後,翰林院的人紛紛稀裡糊塗的跪倒。

鐘大監來的突然,離開的也快,一卷金絲線纏繞的聖旨落到謝行儉手裡頭後,鐘大監就帶著護衛的禦林軍瀟灑而去。

謝行儉捧著聖旨起身後,林邵白、魏席坤相視一笑,雀躍歡喜的上前賀喜,逗樂道:“見過謝侍讀——”

黃庶常一臉激動,今天他目睹謝大人受了一整天魯、烏等人的壓製,到頭來,誰也沒想到,魯、烏等人花了三年才爬上的位子,謝大人隻用了一個多月就辦到了。

黃庶常嗚嗚的拿袖子抹眼淚,謝大人今個受了多大的委屈,他全部看在眼裡,如今謝大人跟魯、烏等人並肩,他倒要看看這些臉皮厚的人要如何收場!

謝行儉很克製的笑了笑,拱手回了周圍庶常的恭賀之禮,旁邊的魯、烏等人聽完聖旨宣召後就一直跪著沒敢起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全然沒了先前進來時的囂張和高傲。

剛才鐘大監宣詔時,特意加重了“學士”二字,本朝的侍讀學士和侍讀名義上官階都是從五品,但在現實中卻有著天壤之彆。

這一點,熟讀律法的謝行儉比魯、烏等人更清楚不過,魯、烏等人之所以敢在杜程二人落馬後來翰林院造次,無非是因為翰林院這些年沒有出過侍讀學士,沒有兩位老翰林,他們這些侍讀就是翰林院的小王。

可惜,敬元帝突然空投了一個大王下來,壓著他們瞬間翻不起筋頭來。

敬元帝登基後,翰林院的官製大抵有九級,杜程兩位為掌院學士,官階最大,正三品。

杜程之下,便是從五品的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侍講、侍讀。

之前說魯、烏在宮中給皇子講讀經史,他們也隻限於皇子,謝行儉升任的侍讀學士則大為不同,他職在為皇上及太子服務。

皇上和太子vs皇子,還用比嗎?

魯、烏等人後悔不已,手中的文書此時似乎有千斤墜重,再聯想起中午他們在屋子裡又要吃又要喝的指揮謝行儉,如今想想,真不該啊!

兩人麵容慘淡的站起身,陪著笑臉走上前,魯侍讀更是雙手高捧文書,嘴上熱乎道:“謝大人,您看您日後也要進宮,不若這文書還是由您送進宮吧?”

烏侍讀跟著訕笑,一副小人作態:“我們哥幾個毛手毛腳的,怕是弄臟了文書可就不好了,還是勞煩謝大人親自送進宮吧……”

謝行儉兩眼微眯,麵上露出一抹玩味,一旁的黃庶常快速的搶走文書,雙手牢牢的將其踹在懷裡。

“大清早過來要替翰林院送文書進宮的是幾位大人,如今說不送了,也是大人!”

黃庶常麵露譏諷的嘟囔:“這不是把我們當狗溜著玩嗎?早知道是這樣,乾嘛還多此一舉過來?還吃了謝大人一頓酒席。”

“你——”魯侍讀瞬間提高了氣,剛想教訓教訓黃庶常,被烏侍讀一把攔住。

黃庶常就是當下流行的那款瘦弱書生,讀書人的嫉惡如仇在他身上表現的很全麵,黃庶常見魯侍讀麵漲怒容,當下縮到謝行儉身後。

謝行儉擋在黃庶常跟前,魯侍讀見狀,滿腔怒火繞了周身一圈後消失殆儘。

“黃庶常話糙理不糙,”謝行儉似笑非笑道:“幾位大人領的是宮裡教導皇子的差事,何等風光啊,再瞧瞧翰林院,蕭瑟、清貧,昨天還出了醜聞,嘖嘖嘖,幾位大人何必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出宮趟這攤渾水?”

魯、烏忙不迭點頭,老臉沒一個能掛住,紛紛鞠躬道:“我等放肆了,還望謝大人見諒……”

雨水嘩啦啦的下著,鐘大監幾人隻在長廊處逗留了會,這會子長廊上還留著幾處淤泥和水漬,惹眼的很。

謝行儉沒理會幾人的賠罪,冷淡的視線轉向金庶常:“翰林院雖出了醜事,但咱們照舊每天要在這點卯不說,外人進出翰林院,若是看到長廊上的臟汙,會如何看待咱們翰林院?門麵都整不乾淨,又有什麼能力替皇上辦好事?”

金庶常沒明白謝行儉突然對他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魯、烏兩人不愧是在宮裡待過的人,立馬會意,掏出懷裡的帕子開始擦拭之前他們進來時,撇在木欄杆上的泥土。

謝行儉驚訝的合不攏嘴,佯裝阻攔,半掩嘴笑道:“幾位大人這是做什麼?諸位身份尊貴,怎好做下人的事?”

金庶常沒聽出謝行儉話裡的言外之意,忙跳著腳過去幫忙,邊擦邊喜滋滋的溜須拍馬:“謝大人都說了這是下人該乾的活,幾位大人還是歇歇吧,讓下官來,下官不怕累……”

魯、烏擦拭的手僵了僵,說不出話來,隻能任由金庶常在那黑白顛倒的瞎說一通。

謝行儉陰森的覷向在那又是拖地又是鏟泥土的金庶常,圍觀的庶常們心裡打鼓,暗道這金庶常怎麼這麼沒眼色,也不瞧瞧謝大人臉都黑了嗎?

金庶常後知後覺的發現氣氛不對勁時已經晚了,謝行儉早就已經背過身不再看金庶常。

魯、烏幾人站在那著實尷尬,囁嚅的說手頭上還有公務,謝行儉見幾人著急離開,無意中微彎嘴角,心道吃了他百兩銀子的酒席,就想這麼輕鬆自在的離開?

當然不可以!

即便他不計較銀子,但他今天卑躬屈膝的伺候眼前這幾位卻是實打實的,怎麼著他也要收點利息吧?

隻見謝行儉神色和藹,瞧了一眼簷外染黑的天色,笑吟吟的攔住幾位,打趣道:“瞧這天都快黑了,宮裡等會就要下宮鑰了,幾位大人緊趕慢趕也是趕不回去了,不若留下來,本官再點一桌迎翠樓的酒菜過來,咱們樂嗬樂嗬一頓,如何?”

“這……”饞嘴上身的魯侍讀喉嚨發癢,回想起中午迎翠樓那頓佳肴和美酒,口水活絡起來。

烏侍讀一個激靈,按住魯侍讀,急忙擺手道:“怎好叫謝大人破費,迎翠樓的酒席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貴,要請,也合該是我們哥幾個宴請謝大人,謝大人今日高升,不若下官做東,請謝大人迎翠樓一坐?”

“彆介……”謝行儉笑的愈發溫和,“翰林院一貫崇尚節儉,本官才升了官,若大手大腳的去迎翠樓胡吃海塞,這叫外人如何看待咱們翰林院?”

幾個侍讀聞言滿麵通紅,這些話是清早時,他們拿爛鎖故意出言嘲諷謝行儉的,不成想才半天的功夫,謝行儉就將“一貫節儉”四字原封不動的回贈給了他們。

中午那桌迎翠樓屬魯、烏二人吃的最歡快,現在被謝行儉這般說出來,兩人麵上一陣羞惱。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翻了翻身上值錢的東西,湊了大概幾百兩的樣子,行至謝行儉跟前,支支吾吾道:“中午得虧謝大人照料我等,今天多有打擾,這些心意還望謝大人收下,就當……就當提前恭賀謝大人高升了……”

一旁金庶常看著銀票和玉佩頓時兩眼放光。

謝行儉眼神幽暗不明,嘴角撇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從五品的侍讀一月俸祿不過十六石,且算上每月國庫和戶部給的賞例,最多一個月不超過白銀三十兩。

瞧瞧這兩人通身的配飾,光一個金絲祥雲玉佩,就要值四五百兩銀子了,還不算底下幾張五十兩的銀票,這還是兩人隨身攜帶的碎銀子,可想而知兩人家中的積蓄有多豐厚。

林邵白之前在屋裡跟他嘮叨過魯、烏兩人的家境,三年前入翰林院前,兩人家中的錢財不過是堪堪能溫飽而已,這才過去三年,兩人就已經在京城買了宅院又添了下人,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謝行儉盯著銀子思緒翻飛,這些銀子怕是兩人仗勢從底下小官手裡搜羅來的吧?

至於玉佩,謝行儉冷哼了聲,也許是宮裡哪位年幼皇子佩戴的也未可知。

魯、烏二人見謝行儉沉俊的麵容出奇的冷靜,以為是銀票給的不夠,兩人眼皮猛的一跳,轉身又獻上二百兩,謝行儉手指收緊,牙齒發出輕微的格格聲:“幾位大人走好,外頭路滑,當心彆摔著了。”

他們等著就是謝行儉的逐客令,當即撐開傘開溜,魯侍讀走的匆忙,一不小心踩濺出一大圈泥水,將烏侍讀身上的錦袍染出大片的汙穢,兩人站在大雨裡怒瞪起彼此來,你推我一下我擠你一下,互不相讓。

泥水滑溜,兩人踩撞間腳一滑,“砰”的一聲,魯侍讀身子往烏侍讀身上撲倒,烏侍讀嚇的手下意識的去抓住身旁人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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