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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8370 字 5個月前

禦書房裡,三司主事的大人們正坐在敬元帝麵前商量處決杜程二人的事。

刑部尚書難耐氣憤,沉聲道:“杜享和程充立舞弊朝考,泄題失職,閱卷又不公正,定要嚴懲,輕易放過他倆,皇上難道不怕天下讀書人口誅筆伐嗎?”

敬元帝目光冷徹似冰,杜程兩人是他父皇留給他的老臣,為人一向老實巴交,若非這回大理寺接到匿名狀告,三司暗中查了一月之久,當矛頭指向杜程二人時,敬元帝隻覺頭疼,說什麼他也不敢相信兩位老大人竟會乾出這種事。

兩位老大人不愧藏的深,泄題的手腳做的非常乾淨,不過,在這世上做出的虧心事,總會有被人發現的一天。

……

刑部尚書之所以針對杜大人,是有原因的。

年輕時,刑部尚書和杜享爭奪一女未果,正當刑部尚書放下情思,準備真心恭喜杜享時,這時杜府突然傳出了喪事,原來那女子孕期喝了一盞杜享正妻送來的湯藥,難產死了。

刑部尚書將這一切罪過堆在杜享身上,怨恨杜享得到佳人後不知道珍惜,這才導致佳人一屍兩命,年輕時的杜享大男子主義,痛罵刑部尚書多管閒事,兩人因為這件事徹底成了仇人。

此番杜享聯合程充立泄題給新科進士,刑部尚書怎麼可能會放過踩死杜享的機會,一口氣列出了杜享這些年來背著敬元帝做出的一係列惡臭之事,比如什麼魚肉百姓,搶奪民女,放縱妻兒在京城放印子錢等等。

總之,杜享在刑部尚書嘴裡,身上無半點翰林院院士的高貴品格,活像個無惡不赦的貪官、惡官。

官場詭譎,真正乾淨的人沒幾個,禦書房坐著的幾人都心知肚明,在朝為官,銀子可以貪一些,美人也可以享受幾個,但什麼事都要有度!

有些東西是刺,是毒花,見到了都要避開,然而,杜享卻豬油蒙了心,這回隻身往毒花叢裡鑽,當然會受一身的傷。

“朝考泄題,論罪當斬。”

徐堯律不疾不徐道:“皇上舍不得兩位為朝廷效力多年的老臣,這點情有可原,但總歸要給落榜進士一個交代,翰林院泄題的事,京城已經傳遍,下午不少進士怒闖京兆府,吵著鬨著要公平,皇上得趕快給個服眾的說法,不然平息不了此事。”

敬元帝頭又開始泛疼,太上皇誕辰在即,大開殺戒不太好吧…且殺的還是太上皇的老臣……

“太上皇想必也不願看到臣子謀利試圖,攪亂朝綱吧。”木莊忽然開口,“這件事太上皇知道了,杜程二人也許活不過今晚,要知道太上皇文臣出身,最是懂讀書人的艱辛…杜程二人不體恤書生求學勞苦,擅自給旁人讓道,這不正是在打太上皇的臉嗎?”

木莊說話一直都這麼毫無遮攔,一字一句雖不中聽,卻直擊要害。

敬元帝聞言,心中對杜程二人微小的憐憫頃刻間蕩然無存,正如木莊所言,太上皇看中文臣,這件事又是杜程二人有錯在先,依太上皇的性子,絕對不會姑息。

杜程二人必須以死謝罪。

……

鐘大監從翰林院回宮後,禦書房裡的幾人剛商量完畢走出來。

夜晚的雨漸小,三司巨頭漫步走出宮門,臨上轎子時,刑部尚書突然小跑過來。

“今日多謝兩位大人助言了,”刑部尚書拱手,苦笑道:“皇上重舊情,倘若不是二位勸言,姓杜的頂多得一個流放北疆的罪過。”

徐堯律和木莊眼神耐人尋味,刑部尚書離開後,木莊半嘲半笑道:“咱們皇上若是念舊情,也就不會讓待自己如親子的皇叔一家斷子絕孫。”

“宗親王野心勃勃,不怪皇上下狠手。”徐堯律淡淡道:“在位者,就應該要心狠,哪怕敵人是自己的血親。”

木莊點點頭,玩味一笑:“徐大人倒是麵冷心熱,不過是個多年前小小的恩情罷了,你就諫言讓皇上提拔謝行儉主事翰林院,你就不怕他無佛處稱尊,力不勝任?”

“這話該我問你吧?”

徐堯律微笑的看過來,神情慵懶:“大理寺每年文書都要出差錯,你還敢將文書交給一個小翰林主筆?不愧是練了一身鐵膽的人,聽說謝行儉家裡的下人盯上了大理寺的文書,進去偷盜不成反而砸傷了腿?嘖,真心不懂大理寺的文書是個什麼香餑餑,怎麼這麼招人喜歡呢?”

木莊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見好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木莊無奈的咂巴了下嘴:“人紅是非多,這些年大理寺在我手上猶如不透風的鐵牢,囚犯進去了就無出頭之日,當然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成天盯著大理寺,但凡大理寺有風吹草動,他們就全湧過來了。”

“至於在謝行儉家偷文書這事,”木莊頓了頓,忽而低聲道:“這事我也聽到了風聲,讓底下的人一查,你猜怎麼著?”

徐堯律挑眉:“你嘴裡向來沒好話聽,是不是查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了?”

“不查出點東西我浪費那個勁乾什麼?”木莊吊兒郎當的翻了白眼。

徐堯律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木莊,木莊抬手一揚:“上車說吧,宮門重地耳目多。”

馬車上,木莊將打探來的消息說給徐堯律聽。

縱是徐堯律遇事向來冷靜從容自若,聽完木莊的話後,表情瞬間失控。

徐堯律一手重搭在小茶幾上,顧及此刻人在車上,徐堯律咬牙切齒的低喝:“這種事,我怎麼沒聽謝行儉說過?”

木莊翹著二郎腿,輕諷道:“他跟你說?你能幫他?”

“當年你為了保向懿他爹,做出荒唐事後是怎麼保證的?”

“此生為官期間,不再插手朝中紛爭,隻做好本分之事……”徐堯律脫口而出。

木莊挑眉笑了笑。

徐堯律神色怔鬆的低喃,緊握的拳頭一下散了架,仿佛頃刻身體沒了精神,語音低啞發澀:“當年……年少無知,為了男女之情,竟然請命太上皇,讓作為儲君的太子替辭臻的兄長上陣殺敵……”

木莊嗬了聲,怪聲調的道:“你倒是一腔孤膽不怕死,不愧是一朝狀元,舌燦蓮花的一番話,還真的說動了太上皇,還好太子平安歸來,若有半點意外,彆說向家保不住,你自個性命也要搭進去。”

徐堯律一時無語,過往的事如台上的戲一樣,在眼前清晰浮現。

那時北邊蠻族來襲,太上皇命成王領兵擊敵,成王派出帳下幕僚向棕打頭陣。

辭臻哭著求他,說她哥身子骨弱實在不堪重任,問他能不能讓成王收回成命。

他和成王從無私交,這種事他如何能插手,這時,辭臻突然道:“隻要不是成王出征,那我哥不就不用上戰場了?”

那時的他涉世不深,年少輕狂,心思都在辭臻身上,心上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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