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更合一】(2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2413 字 6個月前

太上皇景平帝不愧是讀書人出身,又在詭譎雲湧的朝堂上浸泡多年,見臣子躊躇不滿,太上皇當即情緒驟變,忍淚和朝臣開始追憶他和皇後從前的恩愛以及相互扶持的小故事。

“皇後是朕的發妻,從前朕還是越皇帝手底一枚小小進士時,皇後就不顧貧寒下嫁給朕,早起貪黑的替朕浣衣做飯,後來越皇帝昏庸無能,朕迫不得已取而代之,中間幾多辛苦酸淚,諸位也許不知,都是皇後深夜疏導朕的哀愁和痛苦,如今天下有此太平,皇後功不可沒……”

群臣沉默,有人跟著歎氣,說朝廷有這樣一位國母,是天下的榮幸,他們可不是沒良心的豺狼,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正宮太子名頭,去廢掉這個一個端莊淑睿的皇後,實屬不該!

有些心思活絡的人頓覺好笑:文臣都能篡位登基,他們又何必執著太子一定要出身中宮呢?

敬元帝說到傷心處,還真的擠出幾滴淚:“皇後年輕時照顧朕累垮了身份,無數太醫診治過了,說皇後身子虛,不易生育,朕這才不得已想出立和兒為太子的念頭,國不可一日無君,朕得後繼有人啊——”

眾臣聽到這,紛紛跪地高呼皇後仁德、皇上慈善,保證今後絕口不提半句廢後之言。

後來,京城大街小巷都流傳太上皇景平帝和皇後伉儷情深的打油詩,景平帝因為敬重發妻,還在民間收了一波腦殘粉,當然了,以嫁為人妻的婦女為重。

那一段時日,民間無論是官衙還是平頭富商家裡的男人,都不敢過份的寵愛妾室,無論是家裡還是家外,事事以正妻為先,若膽敢維護柔弱妾室,正妻立馬搬出景平帝,厲喝皇上後宮三千都能做到以皇後為天,你們這些男人怎麼就做不到?要想攬著這些狐媚子過活,也行啊,先休了她們!

能休嗎?不能!

沒看到景平帝連不能生育的中宮皇後都嗬護著不離不棄,他們這些窩囊男人豈敢拋棄糟糠之妻?

這些男人生怕自己寵妾滅妻的名聲被傳出去,所以隻能忍氣吞聲受著家裡婆娘的管製。

不過這樣也好,京城一時間掀起一股崇妻的風氣,一些名聲不太好的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維護發妻,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的名聲還有了好轉,男人們見狀,越發的對妻子敬重和愛戴起來。

謝行儉成親後,一日和羅棠笙說起京城這樁笑聞,言語間對太上皇的癡情表示向往。

誰知羅棠笙一臉黑線,問她怎麼了,羅棠笙不屑的哼了聲,麵上露出鄙夷至極的譏誚,冷笑道:“太上皇和那位皇後哪裡有情愛可言,這事旁人不知,我爹卻是清楚的很!”

“裡頭有古怪?”謝行儉隻覺八卦之氣溢於言表,當即來了興致,笑笑道:“我原也覺得蹊蹺,隻不過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你們男人呐,慣會說謊話,說到最後連自己都信了,這滿京城雖說家家戶戶以正妻為尊,可有幾個男人能做到裡子麵子都齊全的?”羅棠笙嘴角挑起一抹輕嘲。

“按理說太上皇和那位皇太後故劍情深,怎麼太上皇退位後,卻將皇太後留至深宮後苑?這幾年外出品賞大好河山,太上皇獨獨隻帶皇太妃?這裡頭都是有緣故的。”

羅棠笙列出疑惑,隨即神色的撇撇嘴,繼續吐槽:“太上皇確實是讀書後參加了科舉,然後一步步成為丞相不假,但夫君可聽過嶺北王家?”

謝行儉笑而搖頭,羅棠笙戲謔道:“嶺北王家代代出權相,太上皇作為王家家主,哪裡需要妻子替他洗手做羹湯,皇太後身為京城貴女,身邊有的是婆子丫鬟伺候,這兩人的姻緣是家族合體的產物,從無感情,隻有利益之說。”

“……”謝行儉挑眉,他還以為太上皇和皇太後有多恩愛呢,原來都是假象。

“兩大家族聯合,怎麼皇太後一生無子,她背後的家族能同意?”謝行儉納悶這個。

“我爹說皇太後家裡和王家做過交易,至於什麼交易我爹沒說。”

羅棠笙道:“不過我大致能猜到一些,左不過是皇太後家出人出力,輔佐太上皇從越皇帝手中篡奪皇位,事後太上皇給他們好處,但這好處肯定不是兩人生育一個太子繼承人。”

“那會是什麼?”謝行儉追問。

羅棠笙琢磨了會,道:“皇太後家族在前朝時期權勢日薄西山,不過家中行商,要比嶺北的王家要富貴,而嶺北王家若想謀逆,缺的正是銀子,而皇太後家族若想複起,就需要一個大靠山幫襯。”

“銀貨兩訖啊——”謝行儉撫掌而笑,“染上金銀的感情,彈指可破,兩人成親前都各自心懷鬼胎,也難怪不能孕育出太子。”

“太上皇手段了得,”羅棠笙淡淡的道:“他心知不能將皇太後那邊喂飽,否則後患無窮,所以才編出這樣感人肺腑的故事,既能給皇太後一個臉麵,又能樹一個癡情君王的高大形象,還能穩住皇太後的家族不亂來,也算是仁智益善了。”

就這一點,敬元帝和太上皇很像,父子二人都會忌憚扶持自己起來的功臣,但不會過河拆橋亂殺無辜,好歹給了臣子們榮華富貴。

心狠卻不做惡魔,這樣的人才能堪當大任,一代明君不過如此。

“玉嬤嬤曾是宮裡服侍太妃的宮女,據她回憶,太上皇年輕時總愛翻皇貴妃的綠頭牌,這位皇貴妃便是當今聖上的親娘。”羅棠笙半晌又低沉道。

謝行儉算是看明白了,從頭到尾這場被臣子們吵得不可開交的立儲大事,想來高位上的太上皇早就有了心儀人選。

……

望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的敬元帝,謝行儉眉頭皺成一團,為了得到老百姓的誠服,這麼不顧安危的守在山腳真的值嗎?

大雨滂沱,山體滑坡不斷的往下倒,之前上去的官兵有一小半終於摸到了渠閘口。

官差不懂開閘的程序,隻能靜等工部的人在山腳呐喊指揮。

無奈雨聲太大,山上的人聽不見,底下的工部官員急得跳腳。

成湖的雨水將山腳矮從很快淹沒,謝行儉心頭一緊,望著蔓延到小腿肚的洪水,他無端的生出一股寒意。

山腳積水這麼深,那山洞豈不是……

他咬緊唇,心臟咚咚如戰鼓擂擂,前頭敬元帝焦急不安,正一個勁的逮著工部的人問誰擅水性,若有會水得趕緊上去。

眾官員倏而變了臉色,腳步悄悄的往後移,工部的人擅手工,一個個長的矮小古靈精怪,這些人如果爬山恐怕還沒踏出半步就被洪水衝走了。

謝行儉記得兩年前,高大威猛的魏席坤從赤忠館進工部實習時,還一度因為手腳粗大乾不了精細活遭到了工部官員的嘲笑。

現在看看這些膽小如鼠拒絕下水的人,謝行儉不由替魏席坤感到慶幸,這樣貪生怕死的同事,不要也罷。

敬元帝見工部無人站出來進山,氣的龍顏大怒,撩開衣袖高聲咒罵工部的人膽小如豆,不堪重用。

工部的人眼神瑟縮了一下,很快又是一臉哀慟,哭訴他們身無二兩肉,上山就是送死啊!

山上的官兵站在渠閘前等的急,一邊小心的貼著山壁以防被洪水衝下去,一邊哀嚎的企盼工部能上來一個人。

誰知等了大半天也不見底下有動靜,有等不耐煩的將士氣的拿起刀劍就往渠閘門上砍,不成想渠閘刀尖硬無比,刀刃都劈沒了,閘門依舊安然無恙。

“渠閘門是工部能工巧匠精心設計的機關,刀槍不入,非平常人能打開。”曹弼拎著劍站在謝行儉身後,低啞著聲音說。

“非工部的人不行?”謝行儉突然反問。

曹弼聞言眼睫顫動,隱晦的看了一眼麵上陰晴不定的謝行儉,心中輕歎,接著道:“懂圖紙就行,亦或是工部有人教授,但修橋搭渠創出來的機關,一向是工匠祖祖輩輩的財富,他們未必願意將圖紙拱手拿出來給旁人觀看。”

“既不敢上去,又不願獻寶教授旁人讓彆人上去,哼,天底下可沒他這樣自私的!”謝行儉緊了緊腿上綁著的衣帶,昂首大步往前走。

“你乾什麼去!”曹弼迅速出劍攔住謝行儉。

“我都說了我水性好,工部的人貪生怕死,我不怕!”

“你瘦胳膊細腿上去了能乾什麼?”曹弼收起劍,煩躁道:“再等等,軍令如山,工部的人不敢不從!”

謝行儉用力撇開曹弼的胳膊,冷硬道:“山上情勢容不得咱們再這樣耗下去,咱們往下拖一炷香,山上就多一份危險,曹長史也說見不慣軍中兄弟在洪水中丟失性命,在這緊要關頭,就因為工部一幫人退縮,咱們就能閒下心陪他們玩?”

曹弼啞口無言,持劍的手鬆動,謝行儉大步跳過混濁的水溝,一路往山腳飛馳。

很快就到了敬元帝身邊,隻見工部一眾人跪在水中發抖,即便如此,也沒人願意站出來上山。

敬元帝勃然大怒,抽出將士手中的寶劍怒指工部尚書,工部尚書失聲尖叫,鋒利的劍刃快要接觸工部尚書矮短脖頸時,謝行儉急忙出言阻止。

敬元帝劍沒立即收回,工部尚書半個身子泡在水裡搖搖欲墜,他這一聲叫喊正好將文武百官的視線全吸引了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敢阻攔皇帝?!

周圍人下意識的閉上眼替謝行儉默哀三秒鐘,暗道又要多一個刀下亡魂。

敬元帝氣急將劍鋒對著謝行儉,他稍稍定神,咬住下唇將嚇破膽的工部尚書用力提起來。

“皇上!”謝行儉決絕道:“微臣願意替工部上山開閘門——”

敬元帝的劍陡然掉落在地,周圍驀然靜了須臾。

作者有話要說:等會還有一更,奧利給,我要化身碼字機感謝小可愛們~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情深似海252瓶;清風10瓶;安昀之。9瓶;清墨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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