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7784 字 5個月前

謝行儉的想法很簡單,他覺得他現在不趕回去看老族長最後一麵,這件事以後肯定會像根刺一樣,一輩子堵在他喉嚨裡下不去。

老族長人沒了,那就真沒了,但官,一直都在,這次機會丟了,他下回再掙回來就是,左右他還年輕,不興非死磕這兩年升任。

兩相掣肘,他選擇前者。

他不想自己以後悔恨當初。

敬元帝聽完謝行儉的話後,笑的尤為愜意,謝行儉最怕的就是敬元帝現在這副笑而不語的樣子。

雞賊的像個笑麵虎,總感覺沒安好心。

就在他腹誹敬元帝居心叵測時,敬元帝神色舒朗的開口了。

“愛卿且快去快回,朝廷一向奉承孝道當先,愛卿能以身作則固然不錯,隻不過愛卿也知翰林院的現狀,不說亂成一鍋粥,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翰林院現在很是不成體統。”

敬元帝這話有褒有貶,然而說的全是事實,謝行儉不慌不忙的舒展微笑回稟,說他今天已經立了規矩,過不了半個月翰林院就能恢複如常,定不會再讓朝臣們看笑話。

“如此甚好。”敬元帝道:“你想回鄉,朕不攔你,但翰林院不能長期空著,朕預備呢,讓盧長生替你先管著翰林院,等你處理好家事,再回來接管翰林院不遲。”

謝行儉低著腦袋,心頭油然而生悵然,他這麼一退,自然有人要被頂上來,盧長生和他同為金榜一甲進士,他走了讓盧長生當替補,一點都不意外。

“盧大人為人穩重,有他在,臣放心。”

謝行儉咬了咬牙,一口氣說完:“多謝皇上體桖,臣這時候回鄉,實屬不該,但家裡事發突然,臣不得不趕回去看一眼,等三五月臣回了京城,再為皇上行犬馬之勞!”

說完,他撩開官袍沉沉跪下,又瞌了幾個響頭。

敬元帝抬手讓鐘大監扶謝行儉起來,謝行儉身姿站立如鬆,謝恩後,道:“還不知皇上宣臣進宮所為何事?”

敬元帝宣謝行儉進宮的初衷是想唱.紅.白臉詢問謝行儉忠孝兩難全時,該如何抉擇,不成想敬元帝還沒問呢,謝行儉上前就說他要回家。

得,這還用問嗎?

雖“舍棄”了京城這個大家,顧全雁平小家,但這答案,敬元帝著實喜歡的緊。

敬元帝一手搭在折子上,渾厚的嗓音在寧靜的禦書房內響起。

“朕年前派國子監出身的江南四子返江南府協理政務,如今也有大半年了,朝中有規定,為官者不可居本地當差,朕記得你家是在…在……”

謝行儉拱手,心思一動,朗聲道:“回皇上,微臣和武英侯是老鄉,老家在平陽郡雁平縣,從京城出發,繞過淮安城,行水路一路南下,中途會經過江南府。”

其實不算經過,從京城去雁平和江南府都要在淮安城轉船,兩條線一左一右,差的道呢!

但敬元帝無端跟他提及江南府,肯定是有事要交代他做,所以不順道也要改口說成順道。

敬元帝哈哈大笑,手指朝著謝行儉點個不行,讚歎道:“愛卿果真是個妙人,既順路,愛卿不若替朕將這份召四人回京的折子送去江南府,順便替朕問候問候江南府的巡撫,問他江南府最近情況如何?是好是壞,給朕一個準話。”

這個“問候問候”四字,謝行儉聽的心頭一震,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算是明白了,這位巡撫大人似乎不太得聖心。

果然,敬元帝冷麵撫須,乾脆道:“瘟疫過後,朕減免了江南府三個月的賦稅,江南府巡撫拍著胸脯跟朕要人,說給他半年的功夫,定會還朕一個山清水秀的大好江南,人,朕反正給了,至於成果如何,現在也到了揭曉的時候。”

謝行儉心下了然,江南府物產豐饒,過江名士多於鯉,在各大郡城中,不管是經濟實力還是其它方麵,江南府均鼇頭獨占。

然而,今年南邊出了瘟疫,卻數江南府最嚴重,敬元帝大動肝火,拎著江南府巡撫崔婁秀崔大人好一通數落。

最後,君臣達成協定,崔大人半年之內要恢複江南府的生機,不然就以死謝罪。

謝行儉默默的替崔大人悲哀,都做到巡撫這個位子上了,項上人頭竟然還是居於倒懸之危。

老百姓常說做官好,做官是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其中的艱辛和多舛時時刻刻都伴隨左右,指不定哪天就觸犯了君威,得了一個人頭落地的淒慘下場。

鐘大監適時站出來,將早早拿到手的聖旨鋪展開來,捏著嗓子眼,尖聲道:“五品侍讀謝行儉聽旨——”

八月下旬後,樹上的鳴蟬等蟲子早已歇了動靜,整個皇宮靜謐的可怕,鐘大監這突兀的一聲叫喚,聽的謝行儉的耳朵噗嗤的抖三抖。

自打那年求學上京,在大街上跪了一回官轎後,現在對下跪這事,他已經將其視為家常便飯,這不,呲溜一下又跪倒了。

鐘大監依舊是那副細聲細氣的嗓子,隻這回肅了容顏,和那會在謝家嬉笑的鐘大監截然不同,倒真有了幾分禦前太監的威嚴樣。

……

秋高氣爽,出了禦書房後,一股瑟瑟寒風鋪麵打過來,吹的謝行儉哆嗦的打起冷顫。

京城位置偏北,入了深秋,氣溫直線下降,他驀然抬頭仰視著天空中潔白的雲朵,暗道約莫再過一個月,京城就會天地一色,全是白茫茫了。

炎熱的夏天一過,他還沒來得及去品味颯爽的秋季,冬天的腳步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禦書房後窗有一處蓮池,旁邊的鵝卵石小徑直通翰林侍讀歇息的場所,名為僻靜閣,裡頭住的是專門負責皇上以及皇子們讀書答疑的侍讀。

謝行儉聞著晚秋的蓮子幽香,漫步往僻靜閣方向走去。

他也是侍讀,本該上個月就來僻靜閣報道,這不是被出朝考題給耽誤了嘛,隻好趁今天過來看看。

僻靜閣,院如其名,取這個名字,主要是因為考究這裡是給讀書人呆的地方,有讀書人在的場所,一般都萬籟俱寂,坐在那寫寫畫畫,用的是手,嘴巴都是閉著的。

便是要出聲吟詩或是背誦功課,有格調的讀書人都不會打擾到旁人,會遠遠的跑到大樹下、池塘邊去。

謝行儉無聲的靠近僻靜閣,裡頭幾位侍讀果真安靜如斯,見到謝行儉進來,紛紛溫文有禮的起身問候。

“敢問這位大人是?”

謝行儉收好聖旨,笑著拱拱手,道:“下官謝行儉見過幾位前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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