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②(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2006 字 4個月前

十三歲的謝懷知從北疆回來後,謝行儉每天在翰林院是雷打不動的一到天黑就往家裡奔,把一眾翰林官看的目瞪口呆。

“大人不是一向要守到閉門的時候才回家嗎?”

旁邊一個年輕的翰林官聞言嘿嘿一樂:“心心念念三載的女兒從北疆得勝還朝,你若是當爹的,是呆在家裡陪女兒好呢,還是守在這冷冰冰的翰林院快活?”

“自然是陪女兒啊!”說話的翰林官最近剛喜得一女,臉上的愉悅之情溢於言表,“當日羅家軍開道從北疆回京,我有幸在朱雀街上遙遙望了一眼,嘖嘖嘖,咱們大人家的那位千金,屬實長的風流倜儻!”

“風流倜儻?”有人發笑,“哪有你這樣說人家小娘子的。”

“他呀,定是因為這些天家裡添了女,一時糊塗了腦子才把謝大小姐說成俊逸的少年郎。”

周圍頓時笑聲四起。

“嘿!你可彆冤枉我!”

年輕翰林院顛顛腰間垂下的荷包帶子,玩味一笑,“你們是沒見著,自然隻會以為大人家的千金和平常官員家的小姐相差無比,要是這麼以為,那你們可就錯的相當離譜。”

這話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大夥紛紛湊上前打聽謝家大小姐長什麼樣。

恰好這位年輕的翰林官習得一手好丹青,笑而不語的撇出一張白紙,執起筆在紙上一揮而就,很快一個墨色少女躍然紙上。

圍觀的翰林官觀之後,半天說不出話來。

倒不是說謝懷知長的醜,恰恰相反,謝懷知身段婀娜玲瓏,俏臉皎如月華,五官立體而精致,經由冰封北疆造就的清冷膚色愈發的讓人覺得謝懷知通身氣息乾淨而疏遠神秘。

羊皮紙上繪製的少女宛在目前,一頭烏黑至臀的長發並沒有像元福朝的待嫁貴女用精美的珠釵挽起,而是從右邊鬢角挑出一縷長發編製成小麻花斜斜的綰在額前,餘下散著的長發編成兩股魚尾辮垂在胸前,左右兩耳掛著京城從未見過的酒紅色的長羽毛飄墜,勾魂又秀麗,煞是俊俏好看。

諸位翰林官愣是看花了眼,不知是誰率先發出一聲長歎,“聽聞北疆的人喜歡用羽毛墜子裝飾耳璫,但也隻限於少年郎,謝大小姐一介女兒身弄出這副模樣,倒真應了她的名字。”

“這般看來,還是嘉勇公有遠見,知曉謝大小姐風流似男兒郎,遂提前取了一個男名。”

“噓噓噓,這話以後彆說了,當心謝大人聽到。”

當年謝行儉絕食隻為親自替兒子取名字的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說起謝懷知一身北疆男兒打扮,謝家人最先起無名火的是羅棠笙。

“好好一個娉婷姑娘,做甚要那副不倫不類的打扮!”

羅棠笙氣的倒仰,“她再過兩年就要及笄了,還成天的騎馬到處跑,今個上門的夫人笑話我,問我家中是不是有個大兒子,我還納悶以為她將團寶認錯了,誰知那婦人一一的跟我描述,我一聽,這不是說懷知嗎?!”

“當年可是你非要讓懷知去北疆磨練的,我攔都攔不住,這會子你又怨她不像個大家閨秀,說來說去,你也隻能怨自己,誰叫你這個當娘的放任懷知在北疆胡鬨?”

過了三十歲後,謝行儉起了養生的念頭,這會子從女兒院子回來後,就一直在泡藥浴,見妻子生氣抱怨,忍不住開口調侃。

“我倒覺得懷知不屈於深宅的性子挺好,灑脫有個性,全然沒有京中貴女的驕矜和脆弱。今個她還跟我說呢,等過了年她還要回繼續回北疆,北疆那邊——”

“她還要去北疆?!”

羅棠笙氣的轉過頭,將澡盆沿上的布巾往水裡狠狠一扔,瞪著秀目:“夫君不是舍不得懷知去北疆受苦嗎?做甚還同意她去?再說了蠻人已經受俘,她還去那乾嘛?”

謝行儉伸手抹掉臉上濺起的水珠,含笑道:“此次懷知在戰場上拿了七個蠻人腦袋,皇上將北疆一塊寒地劃給了懷知,如今她是一地之主,自然要去那邊開荒富裕百姓。”

“巴掌大的地方有什麼好上心的。”

羅棠笙嘟囔道,“遇年話少,夫君又成天忙著政事,我在家是千盼萬盼著懷知能回來陪我這個當娘的解解悶,現在倒好,她比團寶還野,不沾家便罷了,三五日的吆喝一幫小崽子在在麵外胡鬨,說好聽些是劫富濟貧,說難聽就是偷雞摸狗。”

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輕,“我都快記不得抱懷知的感覺了,遇年這幾年大了也不喜抱我,我這個做娘的像沒生過他姐弟倆似的。”

謝行儉嘴角抽了抽,“我要是沒記錯,懷知傍晚還送了個她親手編的花環給你,至於遇年,他從小到大不都這樣嗎?你伸手抱他,他開開心心的讓你抱還獻上香吻,你不抱他,他也不纏人,你當初還說遇年比旁人家小孩懂事……”

羅棠笙一噎,抿抿唇不說話了。

即便羅棠笙再怎麼舍不得謝懷知去北疆,元福二年春,謝懷知還是揮手告彆爹娘,依依不舍的去了北疆,過了兩個月,謝懷知寄回一封信,信上說謝懷知親自給那塊巴掌大的地命了名字,叫做北襲城。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北襲城在謝懷知的打理下,百姓的生活水平漸漸遠超周圍的城池,謝行儉帶著操心命的羅棠笙去北襲城住過小段日子,望著倜儻不羈神采熠熠的女兒,再看看女兒在北襲城老百姓心目中的崇高地位,羅棠笙心中油生一股自豪和驕傲。

……

從北襲城遊玩回來後,謝行儉一頭紮進官場,新帝登基後將翰林院的地位一再往上提,謝行儉作為掌院,自然要上進些,斷不能辜負了新帝的栽培之心。

近兩年,邊境蠻人時而亂起,軍事頻繁,新帝為了震懾四方,起草號令征伐,在此期間,起草詔製的翰林學士愈來愈重要,越到後來,翰林學士不僅僅參與草擬詔書,還參謀任免將相大臣的詔製,一時間,謝行儉逐漸被朝中人稱為輔臣宰相。

之所以稱為輔臣丞相,主要是因為早在開國皇帝從越皇帝手上奪走江山後就下令廢除了宰相製,兜兜轉轉幾十年後,宰相製度漸漸又被世人提了出來。

元福十年,四十一歲的謝行儉深得帝心,在曆經吏部侍郎、江南巡撫等職後,擢升寶文閣大學士,入午門參預機務,此外,謝行儉似乎成了皇家附屬的先生,教授完熙寧帝後,又開始教導熙寧帝的皇子們。

作為兩朝皇子的先生,謝行儉在文人圈裡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另外謝行儉掌管翰林院多年,座下優質舉子學生更是數不勝數。

元福十二年,謝行儉舉薦多名進士進寶文閣共議國事,閣臣們因在皇宮辦公,對皇上決策的影響越來越大,朝中漸有‘內閣’之稱。

後經禮部奏請,禦前議事的謝行儉被尊稱為‘內相之首’,元福十五年,熙寧帝親自頒下聖旨,“朕任先生樞要之職,首秉國鈞。”

皇帝的旨意下發後,廟堂之上的同僚們自發的稱呼謝行儉為內閣首輔。

為了不讓朝中人以為自己趁皇帝寵信而攝而代行皇權,身為首輔的謝行儉並不打壓六部亦或是插手六部事宜,而是命各司各儘其職,天福王朝在謝首輔勵精圖治的帶領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

又是一年杏花佛掃京城大地,四十八歲的謝行儉依次送走了高壽無疾而終的謝長義和王氏,老丈人嘉勇公年輕時身上受了很多傷,早在十二年前在定州睡夢中悄然離世。

謝行儉陪著羅棠笙遠赴定州送嘉勇公回雁平下葬,羅棠笙幾欲哭的肝腸寸斷,謝行儉也哭的淚水漣漣。

這回謝長義和王氏接連走後,換羅棠笙安慰謝行儉寬心彆難受,謝行儉伏在靈堂前泣不成聲,當夜,懸掛在謝行儉脖子上三十多年的佛珠現出了兩道裂痕。

謝行儉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上輩子父母緣分淺,莫名來到這個朝代,老天賞了兩個疼他愛他的爹娘,如今爹娘入土為安,謹以兩道裂痕告訴他曾經擁有過的父母情緣。

下葬好爹娘後,謝行儉回京城上奏在家守孝,兒子謝遇年以及弟弟團寶還有幾位侄子均向皇上遞了丁憂折子。

皇上滿口應允,還親自上謝府探望了一眼孝中生了場大病的謝行儉,本朝除了長子嫡孫,剩下的人其實都不用儘孝三年,頂多一年足以,然而謝行儉足足丁憂了三年。

這些年雁平謝氏崛起,朝中不少位子都由謝氏族人擔任,其中以內閣首輔謝行儉最為尊貴,謝行儉丁憂的這三年,朝中不少人將眼睛刻在首輔位子上,然而熙寧帝卻遲遲不下旨補位首輔,堅持要等謝行儉回來。

三年過去,熙寧帝高高興興的在金鑾殿翹首以待謝行儉的到來,然而卻等來了一封辭官折子。

並一封舉薦信,信上有不少末流小官的名字,這些人不是謝氏族人也不是羅家親人,這些人平日均和謝行儉沒什麼瓜葛,全是謝行儉在朝期間偷偷關注的一些後起之秀。

那些妄言謝行儉將會把謝氏推上權利頂峰的大臣們看到這封信後,一個個羞愧的不敢抬頭。

熙寧帝收了名單後,命吏部的人將名單上的青年才俊一一召回京城,半個時辰後,熙寧帝的駕輿停在了謝府門前。

*

聖上親自登門留謝行儉在朝中任職,謝行儉迫於無奈重新返回內閣繼續擔任內閣首輔。

元福二十三年,太上皇敬元帝駕崩,舉國哀喪,次年二月熙寧帝禪位給太子,並下旨讓首輔謝行儉監臨帝師從旁輔佐新帝。

謝行儉推辭數次無果隻能接下重任,隆慶五年,見一手帶大的隆慶帝能夠獨當一麵,年過古稀之齡的謝行儉再一次遞交辭官文書。

這一回,新帝允了,謝行儉辭官致仕後和羅棠笙商量好了,決定搬回雁平林水村居住,隆慶帝得知消息後,特賜鹿角車送謝行儉回雁平。

謝行儉大哥逝世有十來年了,大嫂楊氏去的更早,謝行儉沒回去前,林水村謝家老宅住著比謝行儉提前幾年辭官歸來的團寶,團寶守著偌大的宅子正愁冷清呢,這下好了,謝行儉和羅棠笙領著孫兒回來了。

謝懷知是在北疆成的親,生有三兒一女,其中屬大孫子最忙,膝下的兩個孩子陪著謝行儉回了林水村暫住,至於謝行儉的兒子謝遇年成親晚不說,中途還因為一些誤會事導致兒媳和兒子大鬨了一場,以至於兒子年過三十膝下還無子,後來好不容易追妻成功有了孩子,自是寶貝的不行,成天不離身,當然不願意送到謝行儉這個爺爺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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