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一切說好,丁海龍就來借錢了。
他一腦門子的汗,因為走了好幾家,卻隻借到了幾十塊錢。
因為小河村的人窮啊,而且現在沒到秋收分糧食分錢的時候,幾乎家家都是在熬著過日子,何況還得留點錢在手裡以防萬一,能借到這幾十塊,已經是因為丁海龍人品好了。
王桂花聽說程鳳要去省城看病,還挺擔心的,“啥毛病啊?嚴重麼?這得多少錢啊?”
蘇桐聽王桂花這麼問,連忙給給她使了眼色,又偷偷在丁海龍身後做了個“不能借”的口型。
蘇桐現在在王桂花裡是極其有本事的,再說就算董建國是隊長,家裡有這麼多兒子,又要吃飯又要蓋房的,手裡也真沒啥餘錢,所以倒也沒怎麼心虛的說沒有,然後送
走了丁海龍。
隻是王桂花還是有點兒奇怪,蘇桐不像是見死不救的人啊,就問她到底咋回事。
蘇桐不好說程鳳不正經,隻能翻了個白眼,把早晨的事兒說了,又開口,“大夫都說她沒事兒了,她就是要糟蹋錢呢。”
現在把錢借給了丁海龍,真讓程鳳糟蹋了,等回頭出事了,程鳳可不會還錢,這債還是會壓在丁海龍身上。
可不能讓老實人這麼吃虧。
王桂花聽了之後,很是替蘇桐憤憤不平,“她要是有病,也是舌頭長瘡,嘴角冒膿。”
為了這個,她晚上做菜的時候,又多放了點兒肉,還安慰蘇桐。
等到第二天,蘇桐先給孩子們上了課。
牛壯來了,還帶著一個西瓜,說是謝春香還是被暫時趕回了娘家,這個西瓜是牛誌成讓他帶來當學費的。
蘇桐也沒客氣。
倒是丁亮沒來——估計是程鳳說啥也舍不得給她東西,丁海龍又不好意思占便宜。
這倒是讓蘇桐鬆了口氣。
雖說有教無類,但她又不是真正的老師,讓她教耿大力的兒子,她還不樂意呢。
要是回頭證明丁亮真的是丁海龍的種,她再教也不遲。
等兩個小時的課程結束,蘇桐讓裴盛和董家的孩子玩,她也沒去踩縫紉機,而是背上了背簍,直接去找丁海龍。
丁海龍雖然著急掙工分給程鳳看病,但是他手臂受傷,乾活艱難,又不願意連累彆人,所以就算心裡火急火燎的,也沒去生產隊。
借錢也借不到,程鳳從昨天晚上罵道了今早,然後一摔門走了,剩下丁海龍自己在院子裡垂頭喪氣的站著。
家裡孩子雖然有安慰自己老爹的,但還得上工上課,唯一啥也不用乾的丁亮隻顧著自己玩,早就跑了,所以最後隻有丁海龍孤零零的在院子裡。
蘇桐來了直接開口,“丁叔,咱倆上山采蘑菇野菜去吧,我聽縣裡供銷社的人說,過一陣子省供銷社的人會來收乾蘑菇,價格還不錯呢。”
往年也有過這樣的事情,所以丁海龍並沒有懷疑,他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那走,快點走。”
說著就也背上了背簍。
這個點兒,村裡人都在地裡乾活呢,就算有不去生產隊的女人,也在家裡忙活著
,要準備做午飯了,也就一些去不了生產隊,也不願意念書的半大孩子在山上采野菜,抓兔子啥的。
但也沒幾個,所以耿大力和程鳳才來山裡幽會。
丁海龍根本不知道蘇桐帶他來這的目的,還在那說著呢,“是我沒本事,連給你嬸看病的錢都沒有,讓她吃苦了,但願一會兒能碰到個蘑菇圈,多賺點錢讓她早點把病給治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蘇桐在心裡暗暗歎氣,這真是好漢無好妻啊!
還得開導丁海龍,“丁嬸過的算不錯的了,這麼多年家裡外麵都是你乾活,村裡人誰不說你是個好丈夫呢。”
“這不是你嬸有病麼,我不照顧她點兒能行麼,唉,你說咋就讓她得了這個病。”
蘇桐聽丁海龍這麼說話,簡直頭皮發麻。
她真怕丁海龍是那種就算你錯了,但隻要你不離開我,你做什麼都行的人。
那樣的話她這個奸捉了,還不如不捉呢。
蘇桐撓了撓腦袋,真不知道該怎麼問丁海龍是不是這樣的人。
想了半天她才開口,“你對丁嬸可真好,那丁叔啊,我問你個事兒啊。”
丁海龍眼睛四下找著蘑菇,心不在焉的回答蘇桐,“啥事兒?”
蘇桐艱難的開口,“我這幾天總在想,你說裴盛他媽,就是裴玨平的前妻,是個啥樣的人呢。”
丁海龍搖頭,“這我哪知道啊。”
蘇桐“哦”了一聲,但是沒放棄,“裴玨平這麼好的人,也不知道她咋就看上了彆人,不跟他在一起了,我這一想起來,就替裴玨平恨得慌。”
裴盛他媽,對不起了,我也是沒辦法。
但蘇桐覺得自己其實也不算冤枉裴玨平前妻,至少村裡都是這麼傳的,裴玨平也沒澄清。
丁海龍聞言立刻開口,“她不跟裴玨平在一起,那是她有眼無珠,要不是這樣裴玨平也遇不著你啊。”
蘇桐裝模作樣的歎口氣,“我就總忍不住琢磨,裴玨平還喜不喜歡她。”
丁海龍被逗的笑了笑,“也就是你們這些小年輕,才整天惦記著喜歡不喜歡的。”
蘇桐隻能繼續歎氣。
丁海龍見她不高興,倒是認真了點兒,“她做了對不起裴玨平的事兒,裴玨平咋還可能喜歡她。”
“我聽說
裴玨平以前對她可好了。”
丁海龍四下撒摸蘑菇,“那還能有對你好啊?”
“差不多吧。”
“那也不行,是個人,就不能忍另一半有外心,這平時過日子,兩口子咋的都行,可一旦這心思不在家裡了,這家就要敗了,所以真要有這事兒,就不能心軟。”
蘇桐聽丁海龍這麼說,才放了點兒心,又試探了一句,“我就是怕裴玨平哪怕離婚了,也還惦記著前妻。”
丁海龍搖頭,“不能,絕對不能……”
蘇桐還等著丁海龍接著解釋呢,就見他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前麵有蘑菇。”
然後一馬當先的走了過去,蘇桐也隻能跟上了。
行吧,反正知道了丁海龍的態度,她也就知足了。
摘了點兒蘑菇之後,蘇桐算計下時間,就打算下山吃飯了。
丁海龍卻惦記著多弄點賺錢,於是讓蘇桐自己回去。
蘇桐祈禱著但願丁海龍自己能碰到程鳳和耿大力,不然就算隻有自己在旁邊,也怪尷尬的。
這麼想著,蘇桐背著小半筐蘑菇下了山。
王桂花已經做好了飯菜,但見蘇桐拿了蘑菇來,又洗了之後炒了個蘑菇醬。
新摘的蘑菇極為鮮美,吃在嘴裡又滑又嫩,但卻不是軟綿綿的口感,而是帶著一絲的勁道,外加自家釀的大醬,蘇桐吃的根本停不下嘴來,直呼簡直比肉都好吃。
王桂花惆悵的摸自己的肚子,“可惜我快生了,不然天天上山給你采蘑菇吃。”
蘇桐可不敢勞動王桂花,連忙開口,“我自己去摘就行。”
她不是說說而已,下午安排了裴盛和孩子們上自習,她又去找了丁海龍。
可蘇桐沒想到的是,丁海龍根本沒下山,倒是程鳳回來了,在家摔鍋打盆的,和鄰居罵著丁海龍,“這一天天的,你看他還能乾點啥,不去生產隊乾活就算了,我這出去一上午,回來連頓熱乎飯都吃不上,這日子過的還有啥意思,要他還有啥用,我就應該和他離婚。”
鄰居都不願意搭理程鳳——你這出去一上午,也不是去生產隊乾活了,還有功勞怎麼著?
也就是丁海龍平時讓這程鳳,才把她給慣成這樣。
還離婚,程鳳叫著離婚都叫了快十年了,有本事真離
啊。
程鳳卻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啥不對的地方,還在那連連咒罵著。
其實她生氣也不光是因為丁海龍,還有和耿大力生氣的原因。
她跟耿大力好了這麼多年,從來也沒說管他要點東西啥的,還倒搭了不少,這自己病的都要去省城了,管他要點錢,還推三阻四的,說什麼家裡錢都老婆拿著,一時半會兒的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也得拿!她可不想就這麼去死。
程鳳一邊想著,一邊摔摔打打的做著飯。
又想了想,程鳳做賊一樣的把蘇桐拿來的麥乳精,舀了好幾勺到一個杯子裡。
等明天給耿大力吃了補補,最近感覺他都沒有以前那麼有勁了。
蘇桐在院子外看了個正著,不過她也沒出聲,安安靜靜的就離開了。
等晚上喬秀秀來蘇桐家乾活的時候,還給蘇桐帶來了個消息,“你們聽說了麼,程鳳下午把丁海龍給撓了個滿臉開花。”
蘇桐沒踩縫紉機,但是在一邊和劉山花、王桂花學著裁剪呢——過兩天王桂花坐月子,她也好能頂上。
聞言蘇桐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喬秀秀撇了撇嘴,“程鳳怪丁叔上山摘蘑菇,沒給她做飯……要我說丁叔真是好心沒好報,他胳膊都傷了,在家歇著不好麼?他摘蘑菇為了啥啊,還不是為了賣錢給程鳳看病,程鳳不領情也就算了,還讓丁叔明天不許上山了。”
幾個女人嘰嘰咕咕的說著程鳳的不是,蘇桐那剪子剪著劉山花畫出圖樣的布,想著丁海龍不上山是不行的,不上山怎麼捉奸。
於是第二天給孩子上完課,蘇桐就又去找丁海龍去了。
丁海龍還是一個人在家,見她來了立刻就背起了背簍,“走吧。”
蘇桐看著他臉上多出來好幾個血道子,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丁叔,我聽說我丁嬸不讓你上山?”
丁海龍點頭,還替程鳳說話,“她可能是怕我胳膊疼吧,那我也得賺錢給她看病啊。”
又和蘇桐商量,“她生著病呢,我得讓著她點兒,蘇桐啊,你看能不能這樣,等蘑菇摘回來了,先放在你家,等掙了錢叔分給你點兒,要不然你嬸還得生氣。”
蘇桐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但也隻能答應,“行,也不用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