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翠心疼吃食,卻舍不得怪自己兒子,這一團怒火,頓時也都朝著蘇樺傾瀉而去。
光罵她當然也覺得不解氣,於是也抽了一根棍子出來。
蘇樺能抗住錢安達的打,是因為錢安達從來沒乾過啥活,又三天兩頭的開葷,所以那力氣虛的狠。
但陳小翠可不同,陳小翠早晨那一棍子打的她腿現在還疼呢。
蘇樺見她手裡的棍子要落下來,一咬牙撐起了身子,抱住了陳小翠的腿,“媽,媽,你彆打我啊,彆打了,我肚子裡有了你的孫子了啊,你不為了我著想也想想你的孫子啊。”
蘇樺其實也叫不準,因為她月事一向不準。
可她現在走投無路,隻能這麼說,先把這一關給唬弄過去再說。
而且她上輩子好歹生過孩子,裝懷孕還是裝得出的。
陳小翠雖然恨不得打死蘇樺這個攪家精,但確實還是想抱孫子的。
她咬牙切齒的忍住揍死蘇樺的念頭,“滾滾滾,給我滾,看到你就煩。”
蘇樺聞言,屁滾尿流的就要溜走。
可陳小翠雖然發話了,但錢安達的氣還沒出完呢,“你上哪去,給我回來,回來。”
陳小翠連忙攔自己兒子,“她好歹懷孕了,再把孩子打掉了。”
錢安達雙目赤紅,“你不知道她說了啥,這個賤貨在咒我,咒我考不上大學。我非揍死她不可!”
陳小翠雖然豁出命的供錢安達念書,但她也知道錢安達什麼水平。
但她和錢安達一樣,知道是知道,彆人不能說。
她立刻豎起了眉毛,尖聲對著蘇樺叫罵起來。
但隻要不挨打,這點兒罵聲對蘇樺來說,根本不疼不癢的,她還有心思想著,就算錢安達不肯去找董建國,但她也不能讓蘇桐當上這個老師。
她絕對不能讓蘇桐過的比自己好!
在蘇樺咬牙切齒,想著怎麼把蘇桐拉下馬的時候,蘇桐正坐在董家的院子裡,準備吃飯。
董建國本來想請老李校長來家裡一起吃,也好感謝他為了小河村費心費力。
但老李校長可不肯留老伴自己在家孤單單的吃飯,因此說什麼也沒答應。
雖然沒有客人,但村辦小學的事兒成了,依然是件好事兒,王桂
花做了好幾個菜來慶祝。
其中一道是條大鯉魚,是董四從河裡撈上來的,秋天正是魚兒貼了秋膘,肥美的時候,這條魚的魚油就好大一塊。
這種野生魚,在幾十年後可值錢的很,味道也和養殖出來的不一樣,蘇桐一邊給小裴盛挑刺,一邊自己吃的也很美。
今天的主食是饅頭,農村人實在,一個饅頭有蘇桐半個腦袋大,她用饅頭沾著魚湯,真是越吃越快活。
更彆提還有蘑菇燉雞、木耳炒蛋、黃花菜炒肉……都是野生的,肉也是笨喂的豬肉,那滋味彆提有多美了。
隻是蘇桐吃著吃著,卻發現董建國苦著一張臉。
蘇桐琢磨了一下,估計他是在愁老師工資的事兒,她把嘴裡的饅頭咽下去,“董叔,我想買塊宅基地。”
本來想明年再買來蓋豬舍的,但董建國愁成這樣,就先買了吧。
董建國滿腦子都在算計著,從哪挪錢給學校用,聽蘇桐這麼說,還反應了一下,“啊?你買宅基地乾啥?”
蘇桐也沒瞞著,“我明年打算養豬。”
“就在家裡養唄,你家院子裡不是有地方麼?我幫你找人砌豬圈。”董建國立刻開口。
蘇桐連忙搖頭,“不要,那太臭了。”
雖然村裡人家都是這麼乾的,但她可不想夏天開著窗戶睡覺的時候,一股風吹過來,帶著一股子的豬糞味。
董建國被蘇桐的話驚呆了,王桂花在一邊哄著董明玉,白了蘇桐一眼,“窮講究,你彆亂花錢。”
蘇桐連忙認真解釋,“也不光是怕臭,關鍵我想搞個大批量養殖,起碼弄個幾十頭那樣,做好了之後,以後還要賣豬苗,這樣的話我自己肯定弄不過來,得雇人,但我家的房子已經做被服場地了,豬圈還是另換個地方比較好。”
王桂花聽蘇桐這麼說,有點兒驚訝,“啊?喂那麼多?能行麼?咱們生產隊都沒養那麼多,不說彆的,誰來劁豬啊?”
小河村,乃至小河村周邊,屠夫雖然有不少,但卻沒有劁豬敲的好的人,經常一劁之下,豬就死了,弄起來不劃算。
去長平縣請獸醫吧,人家獸醫也是很忙的,不是你請就能請來的。
可要是不劁豬,豬體重漲的慢不說,還容易打架,更有
一股子難吃的騷味。
對王桂花這個問題,蘇桐笑出一口小白牙,“我自己來就行。”
王桂花看著蘇桐,有些疑惑,“你?你能行麼?”
當然行,蘇桐上輩子乾過的活之雜,真的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
可現在的話……這個要說裴玨平教過自己,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不過蘇桐也沒彆的辦法,“裴玨平……”
王桂花睜大了眼睛,又是吃驚又是羨慕,“裴玨平連這個都會!”
蘇桐最近利用裴玨平,利用的太多,覺得劁豬這種事,實在是太敗壞裴玨平的名聲了,於是含糊著開口,“他教過我理論上的知識,但我動手能力挺強的,我覺得我行。”
為了讓王桂花和董建國相信自己,蘇桐的表情無比堅定。
到後來,也不知道他倆是信了裴玨平,還是信了蘇桐,董建國點了頭,“行,你看上哪塊兒地就跟我說。”
雖然賣了宅基地,能解一點兒燃眉之急,但董建國還在歎氣,“唉。”
蘇桐隻能寬慰他,“董叔,你也彆太上火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麼。”
隻要堅持過這個冬天,自己就會變成納稅大戶的。
蘇桐在這方麵,特彆有自覺,絕對不會做偷稅漏稅的事兒的。
董建國聞言搖搖頭,“我也不光是為了學校的事兒發愁,唉,這眼瞅著要秋收了,可這收成,唉!”
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對土地十分熟悉,還帶著最淳樸的感情。
土地慷慨的養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它從不欺騙人們的感情,你對它付出多少,它便會給你多少的回報。
董建國聲音有些低沉,“收成,不應該隻有這麼點兒啊。”
要是人人都沒私心,地裡的產量能上來,他還愁什麼愁啊!
聽了董建國的話,蘇桐也歎了口氣。
現在這年代,吃的是大鍋飯,有地一起種,收成一起分,看起來公平,可現實是誰沒有點兒自己的小心眼。
就算再實在、再不計較的人,也架不住有蘇家那種人家拖後腿啊。
哪怕董建國已經儘量一碗水端平了,可這事兒就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
最好的辦法,還是土地承包到戶。
蘇桐想了想,表情隱秘的開口,“董叔,我聽省城供
銷社的人,說了個小道消息。”
董建國其實對這個沒啥興趣,但不願意駁了蘇桐的麵子,“啥消息啊?”
蘇桐壓低了聲音,“國內,要改革了。”
“啊?”董建國根本不懂,蘇桐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個。
他隻是一個村長,連國家乾部都不是。
而且長平縣是窮鄉僻壤,小河村更是窮鄉僻壤裡的窮鄉僻壤,就算改革,等改到小河村的時候,指不定要猴年馬月呢。
蘇桐看著董建國那懵逼的表情,說出了一句大膽的話,“我們分田到戶吧。”
董建國又“啊”了一聲,這次是驚的。
這話說的,有點兒嚇人了。
可蘇桐記得,在真實曆史上的七八年十一月,就有一個村莊,實行了“分田到戶,自負盈虧”的承包製度。
那時候其實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沒有召開。
但這個村子的大膽創舉,並沒有被詬病,反而成為了改革開放的先驅。
既然那個村子可以,小河村為什麼不可以呢?
尤其是這裡的環境,比真正的現實要寬鬆多了,她隻要說服董建國就行。
如果小河村能提早走出這一步,也會更加快速的富裕起來,以點帶片,以片帶麵,長平縣慢慢也會好起來。
倒不是蘇桐有多麼的偉大的誌向,要帶領所有人共同富裕啥的。
而是她是做生意的,隻有人有了錢,她的生意才會越做越好,這是相得益彰的事情。
再說了,她又不是那種嫉妒心重的人,看到彆人過的好,她就受不了。
相反,因為她過過苦日子,她才希望大家的日子能快點兒好起來。
再說點兒有私心的話,農村人過的苦,農村的女孩子,過的更苦,而隻有經濟發達了,人們才能有餘力去提高精神和素質方麵的建設,而隻有那樣,女孩子們的地位,才能稍微提升一些。
但說服董建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他直接就搖了頭,“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村裡人不會同意的。”
蘇桐意有所指,“董叔,是村裡人不會同意,還是村裡有些人不會同意?”
董建國被蘇桐問的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
當然是有些人不同意,比如蘇家人、裴家人,還有一些喜歡渾水摸魚的人
家。
但更多的人會同意。
而且這裡麵的小九九,董建國不是不懂——伺候自家的地,收成歸自家,誰都會更加的賣力。
董建國雖然還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大逆不道,但心裡並不是沒有動搖的。
還是那句話,土地是最真誠的,他也不想看到,有人因為私心而欺騙土地。
見董建國沉默了,蘇桐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讓董建國自己先想想吧,反正小河村的冬天也不能種地,這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呢,蘇桐相信董建國會想明白的。
她現在得趕緊回家——不是回去踩縫紉機,而是去學習。
蘇桐於是站了起來,抱著裴盛打算告辭。
王桂花和陳紅斌一左一右的跟著她。
王桂花是要去乾活,陳紅斌是要去找劉山花,三個人說笑著剛出門,就見蘇樺雙手扶著腰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