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下卻已經是他的全力了。
其他人不知道,虞何自己還能不知道?像是關七這般的絕世的高手,武功修煉到了一定的程度,對於能夠決定他們生死的襲擊,都會有一種如同預言一般的奇妙的感覺,雖然這樣的感覺來的極晚也極短暫,但是有些時候,僅僅隻是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就能夠讓他們有了一線的生機。
而關七,他絕對是屬於那一種,能夠察覺到也能夠避得開的人物,也就是說,虞何他,其實並沒有能夠一擊取其性命的信心……
“你那種潛藏的能力,”關七皺緊了眉頭,他第一次出現了這種苦苦思索的神情,他竟然直接就這樣開口問了起來:“是什麼武功?”
他並不關注自己的傷勢,也並不關注造成了他這等傷勢的人,他之前渾渾噩噩,神情也空洞而無神,但等到他被那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武學”偷入到近身的時候,他又仿佛一下子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忽略了自己的受傷,也不去看雷損和那四人,隻是目光中如同幽火複燃,麵上露出猙獰一般的笑意,他全神貫注一般盯住虞何,像是隻有這一個的回答,才會值得他去等待。
虞何頓了一頓,他手掌握緊了手中鉤器的護手,他並沒有意願去回答關七的問題,這本就是他紅樓之中隱藏著的、除開來樓主以外、最重要的秘密,更彆說這裡還有除雷損、狄飛驚以外,被剛才巨大無比的震動所吸引過來的不知道的多少雙的眼睛,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意思,他隻是冷冷地回了過去:“你不必知道。”
關七愣了一愣,顯而易見的失望出現在他的臉上,但他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逼問,雖然已經有一位受到了重傷,但其他的三位的黑衣人依舊沒有就此退卻,他們比起之前更加小心,也更加迅捷,再加上還有雷損、還有虞何、還有類似於狄飛驚這般暗藏在周圍的暗手,已經損失了大部分戰力的關七的形勢更為嚴峻了起來。
細雨開始逐漸加大,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天與地間一片朦朧,風也愈發的淩厲了起來,人間仿佛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蒼穹之上,烏雲猶如水墨一般漾開,視線之中,難以看見三尺外。
雨幕之下,有人舉傘在更遠之處眺望,蘇夢枕的神色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尤為顯得蒼白,他沉默不語地靜候在此處,身側為他舉起素色竹傘的,是蘇府之中一位安靜忠誠的侍女,在他的身後,也有更多的金風細雨樓中的成員……自從這位樓主之子從小寒山拜師回歸之後,也許是蘇樓主因為這一次捱過的疾病的關係,他開始將一部分的權利逐漸轉交到了這位年輕的蘇公子的手上。而比起他的父親,這位年輕的執掌者更像是一把鋒銳的刀,有著直麵一切的雄心。
探子一趟趟地來回急報這一場決定了之後京城幫派大勢的重要的戰鬥,蘇夢枕在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語氣很輕地說道:“迷天盟的退場,比我想象中的要提前了很多。”
按照他所掌握的京城中的局勢,剛剛奪得六分半堂大位的雷損,現在更應該做的其實是穩固下自己的地位,在最後陰了一把雷震雷和關七的他,不應該有那個能力,去對謠傳狀態不對的關七乘勝追擊……是因為那後來出場的人物麼?蘇夢枕暗自思索起來,他原本的準備,是在迷天盟衰退和六分半堂在與之對峙的過程中,讓金風細雨樓占據二者相鬥留出來的空白部位,可現在,若是雷損真的能夠將關七打退,那麼,接下來所有人將要麵對的很有可能便會是六分半堂的強力擴張……他覺得也許他應該還需要再多等待些時日。
幸好父親的身體又重新開始回複了穩定。他想到了此處,掩上了眉目,神色間籠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安寧。
而當此之時,雨幕籠罩而去的,又何止是金風細雨樓這一家的耳目?神侯府中、六扇門裡、甚至是一處剛剛建成的神通侯府前,一駕禮駕齊備、幕簾華麗柔美的馬車之中,一位素衣貴氣的年輕人伸手走了下來。
“勞侯爺久侯了。”一位穿著內侍服裝的老者迎了上來,他甩開手中浮塵,笑著賠罪道:“官家讓我在這裡迎接侯爺,您初來京城,若是有什麼不便,可以儘管來吩咐我米有橋。”
那神容稚嫩的年輕人聞言,先是舉止斯文地同樣回了一禮,而後才目光深摯一般說道:“勞煩米公公了,應看奉家父之命,來到此地,若是有了公公的幫助,想必也能夠省下許多的彎路了。”
他真誠的麵容上還帶著點稚嫩,幾乎是第一刻便讓人生出了好感來。米有橋在怔了一下之後立刻受寵若驚一般笑了起來:“小侯爺過獎了。”
“哪裡,”名諱“方應看”的年輕人倒是做出了一副感慨般的神情,他有些苦惱地說道:“這京城,實在是居之大不易,就我方才過來的路途之上,便遇上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看那其中一位的威勢,幾乎都要讓我想起家父了……”
“小侯爺過讚了,”被皇帝賜名為“米有橋”的米蒼穹的笑容不變:“他們哪裡能夠稱得上是‘決戰’,不過是一場事先布局重重的圍攻罷了,當然關七還是比不上方巨俠的,但那也比雷損他們厲害的多,他們為了博得大勢,也隻能用出這樣的方式。小侯爺您貴重之軀,幸好沒有受到那群江湖之人的波及,否則的話……”
“多謝米公公的告誡了。”那腰間懸掛著血河長劍的年輕人極為有禮地回複道:“這也算是給我上了一課,須知這天下英傑何其眾多,也是昔日的我不曾眼見,所以才生出了些許不足道的自傲之心,今日過後,看來要更為慎重一些了。”
“小侯爺何須自謙……”米公公眯起了眼睛,他又甩了下浮塵,主動走到前方引路,侯府的大門在這一行人走入之後緩緩關閉,隻剩下這愈發淅瀝的厚雨,兀自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