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蘇夢枕思索起來:“是什麼消息,讓他不惜冒著暴露的風險,親自動手殺死了這一次領兵的總將領?”
雖然蘇夢枕曾經錯誤地猜測顧惜朝急於在他的義父抵達京城之前終結傅宗書的丞相生涯,但無論怎麼說,此時動手,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一旦暴露,之前他不惜自汙,由金風細雨樓投身到丞相府的行為,就會完全成為一場無用功……還是說,那份消息真的如此重大,足以讓他達到讓傅宗書身敗名裂的目的?
“繼續看下去吧,”蘇夢枕道:“如果情況危急,可以適當地給予幫助。當然,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他的性命,就算最後敗露了,人也要給我帶回來。”
楊無邪心中一驚,顧惜朝一開始投往傅宗書那邊的時候,可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來為自己的辯解,楊無邪不知道蘇夢枕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相信他的反叛,還讓隨著討伐軍出征的探子將重心更多的放在維護顧惜朝身上,但是既然不論是蘇遮幕樓主還是少樓主,都秉持著這樣一致的態度,即使金風細雨樓外部聲討不斷,楊無邪也不會徹底地敵對顧惜朝。
“是。”楊無邪朗聲答道。
汴京城一如往日一般繁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有一股暗流在默默流動,居於京城的幾大勢力最近都沒有什麼動作,但是氛圍卻是在鬆緩的表皮下緊繃,並且隨著時間的推遲,愈來愈詭秘。
而遠在邊關,在楊無邪稟告蘇夢枕之前,虎尾溪赤練峰裡,朝廷派來的軍隊中,幾位將領團坐在一起,彼此之間相顧無言,隻有相互之間的對視中,能夠看得出對方眼裡憤怒的火焰。
“啪!”冷呼兒一拍桌椅,大聲喝道:“坐在這裡有什麼用?要我說,今夜就發動大軍,管他戚少商有什麼陰謀詭計,他一個小小的匪寨,還真能在朝廷大軍之下翻盤?”
“還沒確定就是戚少商乾的呢,”鮮於仇同樣作為傅宗書派遣來的將領,他思考得要更多一些,他陰惻惻道:“黃將軍的屍體是在虎尾溪裡被發現的,泡了三個時辰,一些蛛絲馬跡,也這樣被泡沒了。”
“不是戚少商還能是誰?”冷呼兒道:“擒賊先擒王,我們不也是派人上過峰,想要直接乾掉他戚大龍頭的性命麼?他自然是要報複回來的!”
“這也難說,”另一個聲音在這營帳裡響起,那是一位看起來挺文雅的文士,他穿著藍袍,頜下有一縷被修剪得乾淨齊整的胡須,他淡淡道:“就算是戚少商,想要不驚動我們一人,潛入到大軍營地,殺死黃將軍,那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這是傅宗書另一位派遣出征的謀士,是一位曾官海沉浮,投靠傅相以後才算騰飛的文大人文張。
“你的意思是……”鮮於仇驚疑道。
“他是想說,”一道低沉的聲音同樣響:“我們,或者說我們的手下,裡麵有引路的內鬼。”
“顧惜朝!”冷呼兒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惜朝依舊是從前的模樣,他雙手攏在長長的青衣的袖口裡,長發被一根桃木的發簪彆起,一派閒適的模樣,他從容不迫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明明是文先生的意思。”
“好了,”文張手指敲了敲桌麵:“我說的也隻是一個可能,我們這些人裡,也沒有誰有著四大名捕那樣的辦案能力,不可能從一具屍體上看出更多,雖然說軍中人多眼雜,或許有誰看到了些什麼,但如今軍心已失,再大肆排查,彆說攻打連雲寨,或許還沒等他們下山,我們就已經不攻自破,灰溜溜的從哪裡來,就滾回哪裡去了!”
“可是,”鮮於仇猶豫道:“黃將軍和傅相之間的關係,聽說他們是……”
“不要多想,”文張從懷裡掏出來一封信件:“你們也知道我是遲了你們幾日才到,在到來之前,傅相就已經囑托過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下連雲寨,這封信也是傅相得知消息後飛鴿傳書而來,依照傅相信中的意思,不管發生什麼,首要之事,就是捉拿連雲寨一概反賊,其他一切暫緩。”
彆說隻是私生子的謠言,哪怕真的是傅相親子,也不能因私廢公,阻了傅相大事,文張心中想到。
眾人儘皆凜然。
顧惜朝垂下眼簾,看來,傅宗書吩咐黃金鱗帶回去的東西,要比他想象中的重要的多。
翌日,一隊小隊飛馬離開營地,一路向南而去。幾日之後,大軍開拔,冷呼兒率軍強攻,在連雲寨以逸待勞之下,朝廷軍隊損傷過重,攻勢延緩。戚少商又利用地形,與軍隊在山林中進行了追逐戰,在最後,利用冷呼兒輕敵冒進之心,將之誘入山穀,以落石之術擊潰了這隊先鋒營。
眼見朝廷處於劣勢,攻勢被死死堵住,繼續下去隻會損傷慘重,連雲寨卻是神出鬼沒,麵對優勢,也從不留戀,一沾即走,毫不拖延。連雲寨方麵態勢如何,這邊無人知曉,可朝廷軍隊之中,居於中軍帳的文張倒是看不出絲毫的迫切,他觀察著桌麵上的簡易沙盤,語氣裡有些驚訝:“早就猜到了匪賊裡也有能人,但是沒有想到,我們依舊還是小覷了他們。”
“兵法重勢,他們無法造勢,那就隻能借勢,”顧惜朝道:“對於他們而言,他們的長處就在於這一座山,他們熟悉地形,借此來周旋帷幄,本就是最佳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