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他看,哪裡是入宮討教食譜?分明是要帶著小廚娘去遊玩一番。王爺正熱乎的功夫, 他楚盛才不會沒眼色去立甚麼規矩呢!
結果一乾婆子訕訕地從管家房裡出來時, 心內都是納悶著這瓊娘什麼來路?怎麼一向嚴苛的管家這般優待於她?
那妙菱躲在房裡抽泣了半夜, 也不見管家派人, 自也忐忑起來泄氣不提。
第二日, 瓊娘起了個大早,打水梳洗一番後, 便換上了昨日衣箱裡翻檢出來的衣裙。
幸好送來的衣裙都是淡雅的顏色,未見眼下京城時興的姹紫嫣紅。昨日晚上, 試了一件豆綠的繻紗散褶裙後, 瓊娘又拿了針線將裙子的腰身和袖子改了改。那裙子變得服帖雅致多了。
正值豆蔻年華, 正是怎麼穿都青春妙華時, 瓊娘本身就是個極愛美之人, 隻是重生之後, 沒了穿華衫美裙的機會。今日得了裙,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打扮一番。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到底還是收斂了些。
挽了個高堆雲鬢自己美上一會後, 又拆卸了頭發, 梳了個簡單的腦後盤髻,隻是額前鬢角的碎發用了心思,編了細碎的發辮,一並歸攏到發髻裡, 顯得額頭光亮而乾淨。臉部線條愈加柔美。
至於那箱子發釵, 瓊娘隻選了朵帶櫻花的發釵簪上, 連耳鐺都未帶,胭脂水粉也未施用,隻背了裝筆墨的小書箱,就這麼青澀活潑地出門了。
因為今日乞巧節,大沅朝的習俗是未婚的皇家貴胄子弟都可入宮同慶。
畢竟這些個貴女們及笄後,便要各自尋了人家定親了。若是定親前,趁著乞巧節,彼此有了底細,知曉了那些個貴女的才藝品貌再下定,也免得生出幾多怨偶。
既然是變相的相親會,琅王原本是不欲參加的,不過突然興致所至,便應了邀約。雖然要麵聖,但是不是朝堂,不必著朝服。隻選了件灰白的寬鬆細麻衫長袍,外搭灰紗的裲襠,也未束腰帶,搭配玉冠高髻。
若是換了旁人,這副打扮恐怕是要散了架子,太多邋遢,奈何他身材高大,眉眼裡俱是拒人千裡之外的淡漠,反而有了些魏晉散人,閒雲野鶴的鬆散瀟灑。
待他走到了馬車前時,才瞟了一眼立在馬車旁的那顆青蔥綠豆。
“怎麼這麼素淡?”他微微皺眉問道。
瓊娘看著琅王不滿意,自覺沒有將琅王的財大氣粗掛得滿頭都是,失了珠光滿發釵的霸氣,泄了五錢銀子身價的底兒,便道:“要不,奴家再回去帶些釵?”
琅王又上下瞟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認,就不算不帶釵子不塗脂抹粉,這小娘也是美得叫人移不開眼。於是邊上馬車邊道:“不必,快些上馬車入宮。”
坐在琅王馬車後麵的小車裡,瓊娘隔著車簾眼望熟悉的街道。
在前一世裡,她無數次走過這條街市,乘坐馬車入了宮中大門。隻是以前每次前往時,都無心窗外景致,一心隻想著待得入宮時與人說話的禁忌尺度。
而現在,她坐在王府下人丫鬟的布車裡,倒是心無負擔地眼望著街市熱鬨景象。
正值乞巧佳節,滿大街的妙齡少女,彩燈飛揚,簪花滿目,隻是那些少女們皆有爹娘陪伴在身旁。而自己卻不知何時才能再次回到崔氏夫婦的身旁……
待入了宮門,瓊娘下了馬車,隻算充了琅王的貼身侍女跟隨在了他的身旁。一路由引路的宮人帶了毗鄰花園的紫熏宮中。
入了紫熏宮,滿眼的霓裳金冠,宮中左右分席而坐。而那些個未婚的才俊兒郎都坐在左側偏堂裡。
“忘山兄,怎的才到?就缺你一個才成佳宴!”隻見一個瘦高的紫衫公子站起身來衝著楚邪招手。
瓊娘循聲望去,那出聲喚人的公子她也認得。此人叫盧卷,現在隻不過是有些落魄的衛文侯侯府的二公子。可是此人十年時候可不得了,身為兵部侍郎,手握重權,掌管京城與陪都兩地兵馬,更是她前世夫君上尚雲天在朝堂上的政敵。
隻是前世這時,她一心隻想著該如何展示才藝,倒是不曾留意,盧卷與楚邪的交情甚篤。
盧卷和幾個青年坐在東殿最偏的角落裡,而這一桌裡坐著的,除了盧卷是日後叫得上名頭的外,還有三皇子劉剡位列其中。
盧卷招呼琅王坐下後笑道:“聽人說忘山兄這幾日隻在京郊的彆館消磨度日,就是不肯入得京門,怎麼?是怕了‘那位’給你的下馬威?”
琅王見了兒時夥伴,少了些人前的淡漠,自坐定後便嘴角一撇道:“倒不如說是怕本王入京找了人的麻煩!”
盧卷自然知道這位江東王的張狂德行,不由得咧嘴笑開,衝著琅王一眉眼道:“‘那位’可一直都在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