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娘借著立在琅王身後的便利,循著盧卷的眼色望去。正看見當朝太子劉熙麵含微笑,狀似無意地飄向這裡。
見琅王回頭,太子便舉杯含笑示意,飲儘了杯中之酒。
無意中的一個來回,看得瓊娘有點心驚肉跳,再次篤定自己是入了禍根的府宅。這個江東王素來行事張揚,加之與三皇子劉剡交情甚篤,更成為了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現在再想那次芙蓉鎮的馬車事件,瓊娘覺得這給車馬下毒之人,說不定就是那位舉杯含笑的太子委派的……
快些賺取銀子脫離苦海!定要離這個叛臣賊子遠遠的……瓊娘再次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就在這時,西殿傳來了鶯聲燕語,隻見今日乞巧的主角們紛紛錦衣霓裳,花枝招展的入了場來。
盧卷伸著脖子瞟了一眼那些個妙齡貴女們,來回巡視了幾圈,不無失望道:“私下裡聽人說,柳家的嫡女才貌無雙,怎麼爺放眼這一望,沒一個出挑的……”
話說到這,他又狀似無意地瞟了一眼琅王身後的那一抹豆綠道:“不過,忘山兄倒是不愁了,這是哪裡尋來的美人?”
瓊娘眉眼不抬,覺得物以類聚,這位將來的兵部侍郎大人年輕時竟然這般言語不羈。要知道十年之後的他,在宴會上與自己相見,可從來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做派呢!
桌子上的其他人聽了盧卷這麼一說,也紛紛抬眼去看瓊娘,不由得皆是眼前一亮,可不是嗎?這位江東王向來是會享受的,食鮮羮,品佳人,怎麼天底下少見的好東西皆入了他的府裡?
琅王卻轉頭對瓊娘道:“上一旁候著。”
琅王說的一旁,是在長殿廊下,各位貴人們的隨從侍女大多在此候著,因為是乞巧佳節,講求的是熱鬨喜氣,在廊下候著的下人們因分得茶盞糖果。
瓊娘接過宮人分發的糖包,坐在廊下的長椅上配著茶水喝。借著長廊庭柱,正看見柳萍川一臉春風得意地立在雍陽公主的身後。
宮中乞巧開宴,以詩畫助興,乃是大沅朝的慣例。往往詩畫之後,就是東西兩殿在一處把酒言歡。再然後就是宮中王忘憂河畔燃放蓮花燈。
為顯皇家的公允,這才藝的排位出列,以抓鬮安排順序。就算是皇家貴女也是如此。
那柳萍川抓了鬮後,看排位靠後,心裡頓時一鬆。前一世瓊娘入宮便是排在了最後。而酒香不怕巷子深,這最後一名的好處,就是讓人為之驚歎,成為了壓軸好戲。
心情這麼一放鬆,抬頭放眼四望,這一眼竟然看到了廊下的一抹豆綠。
竟然混得這般落魄的地步?當柳萍川看清瓊娘與那些個下人們一起候在廊下時,不由得微微挑起眉梢。
待得兩位貴女展示了書畫才藝後,她便借口去寬衣方便,離開了坐席。走到廊下時,有意無意瞟了那瓊娘一眼。
過了一會,她從貢房出來時,果然看到了瓊娘立在不遠處。
“姐姐怎麼會在此?”柳萍川瞪圓了眼睛,狀似不解地問道。
瓊娘抬眼望向了自己這位“妹妹”滿頭的珠光,微微一笑道:“沒甚麼要緊事,隻是想提醒妹妹一下,發釵戴得太多,難免帶著街巷裡的俗氣。”
既然前世裡二人也姐妹情深,相處過一段時日,瓊娘自然曉得這位昔日崔萍兒的痛腳為何。
這“俗氣”二字一出,果然讓柳小姐臉色一變。
柳萍川盯看著瓊娘,雖則她粉黛未施,卻自帶著彆樣的風流。兩廂比較,自己滿頭的花釵,果然顯得刻意,落了下乘。
柳萍川恨極了瓊娘處處壓著自己一頭。沒想到昔日高傲的瓊娘已經淪落的淪為婢女了,還是這般高人一等地鼻孔看人。
柳萍川懶得再虛以委蛇,隻嘴角勾笑道:“都是娘親的嫁妝舊物,自然沒有姐姐通身的氣派,聽聞琅王對美人最是慷慨,如今一看,當真不假。卻不知姐姐如何討了琅王的歡心,才帶你入宮開開眼界啊?”
瓊娘被諷,卻絲毫沒有動氣,隻是笑了笑,耳裡聽聞了那紫熏殿堂上隱約傳來陣陣驚歎叫絕聲,才不急不緩道:“聽聞妹妹才情逼人,出了詩集不算,還要在聖上麵前揮毫潑墨。若是身在芙蓉水鎮,當然隻能空悲歎,沒成想琅王恩典,肯帶我入宮長長見識,自然要看看妹妹若是沒人代筆,畫功當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