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棋局散了,萬歲還要留楚邪在宮裡用禦膳。
“朕記得你最愛食宮中的水晶餃, 一會陪朕且多食些。”
楚邪卻抬眼看了看院中日冕, 眼看著太陽西垂,再不走, 便又要在宮中停留一夜,雖然嘉康帝留重臣在宮中徹夜清談政事,乃是常有的事兒, 但是楚邪卻不願意白白扮個賢臣裝樣子。
趁著太子劉熙前來向父皇問安之際,他便向聖上鞠禮請退。嘉康帝抬眼打量著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麼, 最後隻揮了揮手, 示意著他退下。
因著自己彆館的馬車一早便由著大內總管的吩咐回去了。所以他便叫了匹馬, 帶著侍衛們準備騎馬離京。
臨行的時候,大內總管文泰安特意提著一個鎏金的漆麵食盒來, 一臉笑意道:“聖上體恤著王爺陪著下棋實在辛苦, 又不曾食些什麼, 便裝了個食盒賞賜王爺, 裡麵用了溫水擱子,就算一路到彆館也是熱乎乎的。”
琅王謝過了聖上的恩典,命人提過食盒子,轉身便騎馬帶著侍衛一路絕塵而去。
跟在文泰安身後的小太監, 本以為這趟差事能得了王爺的幾錠銀子封賞, 可誰知, 那王爺接過食盒連個謝字都沒吐出口便騎馬走人了。
小太監當下麵色悻悻, 對著文泰安小聲抱怨道:“也難怪這江東王的名聲臭,太不會做人了,誰不知乾爹您是萬歲爺眼前的紅人兒,滿朝文武能勞動乾爹您的大員能有幾個?您老親自給他送了皇上的禦賜,也不知給些賞錢……”
那話還沒吹捧完,腦袋上便挨了一下子,文泰安瞪眼訓斥起乾兒子道:“個沒眼色的東西,替皇帝辦差,卻尋思著收銀子飽私囊,沒的還夾帶著雜家進去,鬨不清的還以為是雜家教了你這樣的昏話!今兒也甭吃了,當完了差事,給我立在廊下站著去!”
將乾兒子罵得灰頭土臉後,文泰安回到了萬歲爺的禦書房。這時太子已經請安離開了。
嘉康帝半靠在躺椅上,合著眼問:“走了?”
文泰安小聲道:“走了,騎馬走的……”
嘉康帝身體還算康健,可此時睜開眼,卻是滿目的疲憊:“到底是大了,宮裡一刻都呆不住,往常都是能陪朕在宮裡待上幾日的……”
文泰安小心翼翼地看著皇上略顯悵惘的臉色道:“奴才自己琢磨著,也許是琅王他自己覺察出了什麼,也是刻意想要避一避嫌吧?”
嘉康帝沒有說話,隻是眼望著窗外的天道:“這孩子就是鑽了死理,有什麼避嫌的?小時,他的樣子七分隨了晴柔,剩下的三分俱隨了朕。以前是不顯,現在倒是越大越是像朕了。當年朕是太子的時候,跟晴柔的事情,太後那邊老一輩的宗親裡哪個不知?就算朕現在宣布忘山是朕的龍子,又有哪個敢提出異議?”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道:“這幾年見他行事越發的乖張,惡臭的名聲儘是主動往自己身上攬。彆人不知他的心思,難道朕就看不出來?這就是怕朕將他認回來,可著勁兒的作踐自己呢!”
文泰安給皇上遞了一杯茶,好壓一壓心內的火氣,開口寬慰道:“畢竟是老琅王養大的,一時想不開也是常理。”
嘉康帝說到激動處,眼角微微濕潤了:“這輩子,朕無愧祖宗天地,唯獨對不起朕的晴柔,她給朕留下這點骨血,可朕卻不能好好地養在身邊。想要多看上幾眼,還要尋個名目,他就是不懂,搞臭了名聲,朕就會嫌棄他,不認他了?他就是作上了天,也有朕頂著!固守了這麼多年的江山,難道還不能寵一寵自己的兒子?”
文泰安沒有接話,此時皇帝並不是在跟他說話。江東那個年輕的郡王,是萬歲爺心裡的難以治愈的病,夢裡煩憂的根。
眼見著嘉康帝閉上了眼,他替皇帝蓋好了被子,輕輕地退下了……
再說琅王楚邪,一路疾馳回到了彆館後,回房淨手寬衣後,見小廝將食盒裡的菜肴擺將出來,便開口道:“菜涼了,擺出來作甚,在桌子上點個吃鍋子的小炭爐子,喚瓊娘來熱菜。”
那小廝聞言便去傳話,可不一會,又跑回來說:“小的給王爺熱菜吧,那廚娘出宮著了涼,正發燒呢,可不敢過來,給王爺傳了病氣。”
瓊娘的確是發燒了。在宮中吃茶的時候,熱熱地透了一層子的汗,然後又跟那倒黴王爺爬高樓,高處風大,這麼一冷一熱,初時不顯,結果入夜的時候便喉嚨乾疼,發起燒來。
前世生病,都是有丫鬟婆子伺候的。可是現在她身為彆人的下人,就算生病也要自己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