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娘聞言微微抬頭,忍不住暗自腹誹:皇山的景致是不錯,不過琅王您真不用急著去,以後有的是時間,大約是要在那裡呆上後半生呢……
不過若能同去皇山也是好的,她這幾日一直心內惦念著自家的店麵,也不知爹請人修葺得怎樣了,大哥柳將琚請的保人必定身份尊貴,不知什麼時候能抽空來此處保人。今日前往,定要尋了機會遠遠看上一眼。
琅王一聲吩咐,車馬很快便準備妥當了。一路官道暢通,馬蹄嘚嘚就來到了皇山之下。
瓊娘坐在運貨的小車裡,順著車簾一看,隻幾日的功夫,臨近皇山的一圈山道,已經是煥然一新。棧道鋪路,店麵一間連著一間,儼然如小鎮一般。
琅王並沒有乘坐馬車,而是騎著高頭駿馬在山間前行。待瓊娘探出頭時,他順著瓊娘的目光一望,便看到了她看的乃是一處位於半山坡的房子。
當下心內了然,便喊了一聲:“且休息一下,再行上山。”
於是車馬便停頓了下來。瓊娘下了車時,見琅王並沒有喚她過去伺候,而是與常進坐在一處石桌旁,不知從哪裡喚來了幾個穿抽綢衣的男人似乎在問詢著什麼,一時間也顧及不到她。
她想了想,離自家的店鋪實在是太近了,看上一眼,也會放心些。於是便借口行方便,順著緩坡一路走了上去。
剛上緩坡,便看見劉氏正立在堆著木材的場院上與人交涉,似乎吵得正熱,而爹爹崔忠也是一臉焦灼地立在一旁,至於崔傳寶,則一臉氣憤地握著把斧頭立在一旁。
待瓊娘走過去時,輕聲喚了聲“娘……”。那劉氏吵得正酣,突然聽見有人喚,立刻轉頭看,待看見了瓊娘,不禁一喜:“女兒,怎麼會來了?彆站在這,日頭大,且跟你爹爹屋裡待著……”
那立在一旁的人不耐煩道:“反正這木頭給你們家運來了,你現在說不要可不行,錢我已經收了,你再不放手跟老子糾纏,老子便叫上夥計砸了你家的店鋪!”
劉氏瞪著眼道:“你的木頭都爛了芯子,這樣叫人怎麼用得?白給錢都不要,還付什麼錢?這木頭都還給你,把錢袋子還給我!”
那人一臉的橫絲肉,高大粗狀,一看便不好相與的模樣,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夥計。看劉氏不肯鬆口,那幾個人紛紛挽起衣袖,拎提起了拳頭比劃,全然是渾不講理的模樣。
瓊娘低頭看那些木頭,初時看,倒是紋理清晰的厥木,本朝人好用厥木是因為質地夠密,陰乾了的木材不易腐爛蟲蛀。
但是當瓊娘用手摸時,便了然,這批木頭必定是尚未陰透時浸了水,材質被損,如今表麵上是乾的,但是芯子卻已經開始腐爛。
瓊娘再看一旁被劈開的一半木頭便明白了,大約是爹爹買來木頭付了錢,哥哥等不及便拆開,劈出一根,未曾想卻發現了這芯子裡的齷蹉。而娘劉氏便一時抓住那人,想要索回木頭錢。
瓊娘再看一眼那運木頭的車,隻見那商號牌子上刻的乃是“白”字。
她頓時心下了然,這白家商號,乃是前世太子爺最寵愛的妾侍白氏娘家所開。
這白氏原本是富賈豪紳家的女兒,被她的爹爹進獻太子劉熙後便極為受寵,後來更是被封為側妃,僅在太子妃之下。
一則是這白氏嬌媚可人,素手善於烹茶調香。
二則,財大氣粗的白家實乃劉熙的錢垛子,金寶庫。
前世裡,白家商號後來蔓延大沅朝的各個城鎮。而太子由此壯大了自己的聲勢,門下豢養死士無數,以至於最後謠傳萬歲爺想要廢太子而不可能,那太子就算不得聖心也穩坐儲君之位……
而如今算來,這一年,太子應該還沒有納了白氏,但是白家做生意的不擇手段已經嶄露頭角。這運貨的六輛車方才看,有兩輛是空的了。大致都是賣給了這山下裝修店麵的商鋪。
隻是彆的商鋪要麼是貪圖料錢便宜,買下來裝飾一番店麵再轉手賣出去,既然不自用,自然不顧及材質好壞。要麼是東家不在,手下辦事的夥計與白家的夥計勾結,賺取中間的回扣。
而崔家夫妻卻是不同,自己辛苦賺來的血汗錢豈可白白打了水漂,那爛木頭怎麼用來修繕房梁?當下就是不依。
“二爺,碼頭開往江東曆山的船要起錨了,再不去運貨,可就來不及了,那邊還等著您清點呢。”
“死婆子,還敢拽我?一會我要往京郊碼頭運貨,哪裡有功夫與你糾纏?”那領頭的男子聽了這話,伸腿便要去踹。
就在這時,瓊娘高喝一聲:“這木頭我們要了,可是有一點,以後你們白家商號可彆後悔來求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