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王的耐性至此便也耗儘,隻踹倒了瓊娘放置在一旁書卷,大大咧咧地往她的身邊一躺到:“不是口口聲聲說是本王的乾姨母嗎?怎麼好不容易有用得上你這長輩的地方,偏偏又拿起了喬兒?本王今日便跟定了你,倒要看看你哪宗事情比國事重要?”
瓊娘心道:便是你這個武夫頭子領著一群武夫行酒劃圈,算得哪門子的國事?
可是又不能任著他死賴在此處,若是被人看了,豈不是又要惹來口舌?
她斜眼看看那人竟然慢慢閉合上了眼兒,健闊的胸膛竟然開始緩緩起伏,不一會竟然真的酣睡了過去。
其實這幾日,他也真是累到了的樣子,皮膚也比較著從前黝黑了許多,每次到了自己這都是來去匆匆,十次有九次又是餓極了的樣子,似乎三餐都不應時……
若是他好好的,瓊娘自當好好拿王爺當貴客相待,美食佳肴的款待。
可這位哪裡是省心的主兒,每次來都是讓她頭痛,不是纏著她再去野浴,便是窩著她在竹閣裡起膩。
再不然如今日一般,竟然讓她替他張羅家宴。
瓊娘趁著他睡熟,便低頭好好端詳起這無賴的臉——長得還真是俊兒,鼻梁高挺,眉毛濃黑,那睫毛竟然彎長得很,嘴兒不放毒箭的時候,帶著未及弱冠青年的飽滿。
大約是集了父母的長處於一身,生出這個俊秀昳麗的驕子出來吧……
瓊娘正看得入神,猝不及防,那雙眼兒卻突然睜開,將正低頭的瓊娘捉了個正著。
這小娘專注看人時,那大眼而居然還閃啊閃的,秀氣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處,專注得好似他的臉兒是菜譜。
琅王雖然一直自信地認為小娘刀子嘴豆腐心,這心裡是裝滿了他的。可是如今抓了正著,心裡自是另一種說不出的得意。
雖然操練兩軍山野相抗,足有兩日未眠,可這一刻卻是精神大振。隻一個打滾起來,將小娘翻身抱起,隻一低頭便含住了她的嘴。
這小娘的嘴定然是裹了蜜糖,不然為何總是親吻不夠?
最後到底是瓊娘推開他道:“既是累了,快些回去睡,何苦來到我這鬨,一會子我替王爺寫了宴席的流程,及該注意的事項,王爺自讓楚管家依樣酌情料理便是,莫要再起性子……不然以後便不跟你再言半個字……”
琅王心滿意足,隻捏握著她的腳踝道:“知你已是韶華公主,金貴得很,但真是少不得你去府裡,大不了本王到時候邀了雍陽那些個宮裡的公主一起來湊湊趣,算是替萬歲犒賞嘉獎三軍,你混在她們之中,也是名正言順,不會惹人非議。”
說到這,他又是一頓,隻捏著手掌裡的那纖纖玉足道:“勞煩之處,定然時候給你補上,大不了依著上次在溫泉邊那般,替你滌蕩輕塵,捏足鬆絡筋骨可好?”
瓊娘聽他又提上次,隻恨不得伸腳去踹他的臉,可是奈何拗不過他氣力大,隻被又偷香了一遭,搖在懷裡叫了幾聲乖乖才舍得放了手。
待得總算哄走了王爺,瓊娘理了理被他鬨得淩亂的發絲,將素箋鋪平,執握起毛筆,伴著陣陣熏香,細細地梳理了一番宴席的流程。
隻是寫著寫著,瓊娘停筆下來。琅王這一世又是主理軍政,更是京城的鎖喉之軍……若是他將來真又起了反心,豈不又是……若是能勸慰他放下軍權,不再與太子為敵,會不會就此也改變了琅王以後被囚的命運
如果他不被囚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如尚雲天所言,最後犯下弑君之罪……
瓊娘長歎一口氣,實在不敢去想他弑君之後的下場……無論成功與否,但是大約都是逃脫不得五馬分屍,鞭屍曝曬一類的淒涼下場。
再想想他方才不受教的頑劣,心內再是恨恨,隻覺得自己就應該什麼都不管,自任著那浪蕩子自生自滅好了。
心裡正自想著,門外突然傳來丫鬟喜鵲的聲音:“小姐,那個在皇山上糾纏你的尚公子又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拜訪您。”
瓊娘聽了微微蹙眉,隻說到:“回了他,說我事忙,無暇見客。”
那喜鵲隔著門簾子道:“不用小姐吩咐,奴婢也是這般回了他的。可是他要我交一封信給您,說是等您看了再說見與不見。”
瓊娘道:“拿進來吧。”
等從喜鵲的手裡接過信來,展開信紙時。那信紙上隻有短短一行字。
“乾豐二年,驍騎營長史柳將琚亂箭穿心,死於胡人亂軍中。”
瓊娘的瞳孔慢慢放大,死死地盯著這一行字——她前世被推入井中,是乾豐一年。
若是尚雲天沒有誆騙她,那麼就在她死後的第二年,她離家投身軍戎的大哥便戰死在了沙場之上!
過了好一會,瓊娘才緩緩將信收起,然後抬頭對喜鵲道:“……將尚公子請到這裡吧。”
喜鵲看著小姐驟然變白的臉兒,卻不敢多問,便徑直去請尚雲天來到此處。
當尚雲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竹閣裡時,再不見上次的落魄狼狽,一身合體的白綢長衫,顯得溫文爾雅,臉上掛著瓊娘曾經極為熟悉的微笑道:“前些日子去了江西,看到了你當年愛吃的豆黃糕便買了幾盒,此番回京,特意給你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