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時, 尚雲天目不轉睛地看著瓊娘的臉。
這時的瓊娘,滑嫩的臉上還略帶著少女的嬌憨氣,烏亮的長發半盤著散在頸後,就算不施粉黛, 也光彩照人, 叫人移不開眼。
尚雲天的眼熱切地看著她, 心裡一縮一縮的疼——上蒼給他重生的機會, 便是叫他修補自己上一世用情不專的錯,讓他再一次的擁有瓊娘嗎?
尚雲天看著瓊娘,瓊娘看著他放在地桌上的那兩盒豆黃糕, 隻覺得這糕跟人一般叫人如鯁在喉。
前世裡, 因為擔心婆婆吃得不順, 那一盒子的糕都叫她勉強咽了下去。
這次倒是應該大方一些做人。她索性將盒子打開, 將其中一塊遞給了尚雲天。
尚雲天向來不怎麼愛吃這些零嘴之物, 不過瓊娘遞過來, 自然是連忙伸手接過, 可是第一剛咽下, 他的臉色便微微一變。
無論前世今生,瓊娘都是在吃喝一道上鑽研頗深之人,這麼粗糙的糕餅, 她怎麼可能真的愛吃?
想明白了這一點, 尚雲天的表情便微微一窘。
瓊娘看著他起初吃得甚急, 以至於噎得臉色血紅, 便不再去看他, 隻捏著他寫來的那張信紙道:“公子應是公務纏身,為何有閒暇來到此處?”
尚雲天此時倒也過了窘迫,隻是將那兩盒糕餅收了起來道:“你我以前,真是錯了許多。我對娘子你疼愛不夠,這一世,我會儘改的。”
那一句“娘子”真真是燙了人的耳朵,瓊娘聽不下去,立刻開口道:“請公子自重,你未娶,我未嫁,何來‘娘子’二字?說得多了,會叫人疑心你得了失心瘋。”
尚雲天不再有上次的失魂落魄,見瓊娘抵觸,從善如流立刻改口道:“你現在轉不過彎,我自不會強迫你。可是請你相信我,這一世,我會疼你愛你……等我準備好一切,便會來迎娶你,到時候,我們一家也必定會團圓在一起……”
“夠了……”瓊娘實在是聽不下了,她隻指了那紙條問,“你寫的這個是什麼意思?”
尚雲天啟唇笑了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瓊娘若是關心這位柳家大哥,我自會想法子讓他躲避災禍。”
瓊娘聽得清楚,這尚雲天便是在隱隱的威脅著她。他那未儘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他想要哪個倒黴,自然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
她冷笑道:“與公子話不投機,以後還是不要再見,我如今是太後的義女,請尚公子做事前斟酌一二,不是隻有你一個會謀算害人的!”
尚雲天隻無奈的一笑:“瓊娘,你誤會了,我怎麼可能會害你?”
瓊娘那一刻,心裡想得卻是井水入骨的冰冷……
尚雲天也是有自知之明,原本想著送豆黃糕,是想喚起瓊娘對二人往昔甜蜜的追憶,沒想到弄巧成拙,差點噎死在這竹閣裡,當下他起身,瞟了那明顯寫了琅王府字頭的素箋一眼,說道:“既然你事忙,我就不多叨擾了。下次再來,定送可你心意的之物。”
瓊娘沒有說話,隻目送他出了竹閣。她太了解尚雲天的為人,他向來是小事記心,與人睚眥必報。曆朝曆代能成為一朝重臣的,有幾個是心慈手軟的主兒?
若不是心內有太多的怨,她其實不想在言語上得罪他太多。
就如同和離的夫妻,各自彆離,各過各的,她其實真是不願跟這些前世的人事糾纏太多。
想到這,她捏起了那張信紙,看著那觸目驚心的一行字,心裡想的是,不管這行字真假與否,待大哥要參軍時,她必定竭力阻止。
打定了主意,心也自安穩了些,她從一旁的書架裡掏出了另一本賬簿,這本賬簿,是她前幾日去西山船廠時,定製兩艘大貨船,分批付賬的往來記錄。
仔細算細算,距離直通南北的京源大運河順利開鑿已經不到一年的時間了。雖然這運河的開鑿,是聖上當初為了方便下江南江東一帶巡遊所挖鑿,但是待得這運河開啟時,南北的往來貨運將會大變。
就比方現在食齋裡所有的一味南蠻才有的調料,價格為一鬥五兩。但是有了水運,不但時間大為縮短,價格也可以稍微的降下來。
前世裡,她經營這店鋪時,因為上貨的緣故,與那些個漕運之人多有交道,自然清楚這裡麵的門道。
不出三年,水運將大有賺頭!若是在南北兩地在多開幾家貨鋪,不賣散客,準備走貨量給兩地星羅密布的客商,那麼貨船行走南北,貨倉都是載滿了貨物,往來不斷,便是躺在家中,也能日進鬥金!
瓊娘既然生出了遠離京城之心,就不能不為自己的下一步作打算。
她想要將一家子遷往原西之地。
那裡風調雨順,乃魚米之鄉,遠離戰亂,是個養人的地方。而且緊靠著未來要開鑿的運河沿線,還能兼顧著漕運散貨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