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眯了眯眼,隻覺得在朝中浸染多年的老油條都不及這個青澀書生戴高帽的功力,不過怒氣倒是壓了壓問:“若你之言是真的,你覺得那個替位之人是誰?”
尚雲天一早便料到太子會問,隻不慌不忙道:“太子真正要防範之人,並非二皇子……而是江東不速之客!”
太子又被說中了心思,最近聖上偏寵二皇子劉剡甚是明顯,怎麼能不叫他起疑心,可是偏偏尚雲天卻說並不是二皇子……他眯了眯眼問:“此言何意?”
尚雲天道:“太子難道不覺得楚邪滿身反骨,生性桀驁不馴嗎?臣此前曾做一夢,夢中此人在太子您即位後,做下大不敬之事……”
劉熙沒有說話,可是瞳孔卻猛地一縮。
尚雲天抬起了頭,尚顯得青澀的英俊麵容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殺意:“此人不可手握兵權,不然太子您後患無窮!”
太子的身子往身後的藤椅上一倒,腦子裡頓時閃過千萬個念頭,每一個都要把楚邪碎屍萬段。
而瓊娘這邊從茶館回到琅王府後,不多時,琅王便回轉了王府。
不過他未食午飯,便叫上了瓊娘一起用飯。
此時苦夏,隻揀選了院子裡最茂盛的葡萄架下鋪上席子,然後擺放團墊茶桌,王府的廚下聽聞王爺用飯,便準備好了幾樣小菜。
待端上來時,已經換上了細麻長衫的琅王指著一道涼菜說:“這是東夷進宮的一種肉肥的海魚,曬乾後再蒸鍋泡發後,肉質鮮美又不失韌性,本王知你口嬌,特命人備下給你嘗鮮。”
說完便用筷子夾了一大塊放到瓊娘的碗裡。
可是瓊娘自從聽完茶館之言後,便一直吃不下,便先自把那話說給琅王聽。
琅王停了停筷子,便又如常布菜,又往瓊娘的碗裡填了一顆肉丸子。
“原來是這事兒,看把你急的,一會本王吩咐管家,將宴席改日便好。”
瓊娘卻依然憂心忡忡道:“若隻是這般,我哪裡會急?王爺,你究竟是因為什麼得罪了太子,為何他這般有意針對著你,這般行事,難道王爺不擔憂以後會處事艱難嗎?”
琅王淡淡道:“本王為何要擔憂?他現在是太子,還為一言九鼎,自然不能奈何本王。”
還有一句是他未出口的,那就是等到皇帝駕崩時,那也要看登基坐上皇位的是不是他劉熙!
楚邪懶理朝政,原本這天庭的風雲變幻自不乾他的事兒。然後從結識了這小娘起,大沅朝的第一散人,卻難得生出了幾許振作之心。
這小娘從柳家本趕出來,又成了商家女子,每天拋頭露麵,讓人嘲弄無數。
自己這般閒散下去,就算她嫁入王府,也難叫旁人生出豔羨之心。自己若是勤奮些,讓她領了聖旨在京城裡風光大嫁,這才讓小娘長了臉麵,貼補了之前的遺憾。
楚邪生平一向順遂,現如今生出了難得的進取之心,是以掌管了三郡後,才會日以繼夜分外用心。
這也叫先前聽聞過江東王惡名的三郡將帥們深感吃驚,暗道傳言果然不可信。
這位江東少主雖然年輕,但行事頗有老琅王的遺風,與將士同甘共苦,毫無世襲侯爵子弟的架子。
而此時,這位勤勉踏實的王爺,正吃飽喝足,毫無形象可言地癱倒在一個商賈小娘子的腿上,隻懶散道:“為了你這小娘,本王多吃了多少的苦頭,整日裡沒個甜的,便全無盼頭,且借了你的纖手,替本王揉揉頭,鬆鬆筋骨可好?”
瓊娘心道:若不知前世,哪裡敢想這等全沒了骨頭的浪蕩子,竟然是敢造反起事的反賊!
不過他肯收斂鋒芒,不與太子唱對台戲也是好的,若是就此在三郡那裡煞了威風,不成事情,灰溜溜地折返回江東更好。
因為尚雲天的那一句,瓊娘心裡一直隱隱覺得不妥。
她有心提醒琅王,卻不知該怎麼言語。總不能說尚雲天是我前世夫君,他說你前世弑君,今世必得造反。你若想要保命,便得除掉那尚雲天!
且不說琅王會不會相信她這一通瘋言瘋語,單是她教唆琅王殺害朝廷命官一項,又與攛掇琅王造反有何區彆?
但是,有一樣是必須做的,那就是她得提醒琅王,尚雲天已經投靠了太子,此人有大才能,絕對與他不善!定要加倍小心。
隻是她說得多,可是那琅王似乎全沒聽進的樣子,直叫她心裡又氣又急。
就在這時,盧卷入了王府,琅王囑咐著瓊娘多吃些,不可總茹素,一會他會驗看後,便先起身去了書房。
盧卷也聽聞了太子擺宴一事,不無擔憂地說:“太子的宴席與王爺相撞,雖則王爺敬重太子,取消了早先定下的宴席。可是難免在三郡將帥裡留下太子與王爺不和的印象,隻怕王爺你以後難以服眾啊!”
琅王卻心不在焉地道:“用人如下棋,不在多,而在精。明日你且看,有誰在明明收到本王宴會取消的帖子後,依然來到本王府上,這人便堪大用!”
盧卷沉默了一會,領悟了琅王話裡的意思,隻豎起了一個拇指道:“若你是皇子,那太子隻怕早就被丟在冷宮,悵惘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