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彆經年,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主動重回柳府的一天。
那大門前倒是站滿了人,除了柳夢堂與堯氏外,還有柳夢堂新納娶的那個姨娘,她的懷裡抱著個稚兒,想必就是這位姨娘生下的庶子了。
如今堯氏可不敢跟瓊娘擺著養母的派頭了。那琅王如今在朝堂上,無人敢妄自參奏,誰不心知肚明,那是萬歲爺的愛子。而這瓊娘又是那位琅王的心尖尖。
而柳府一乾人等,也都眼巴巴地看著從轎子上下來的貴婦人。
瓊娘因為懷著身孕,衣著儘是講究輕便。腳上蹬著兔毛為底,蜀繡做麵兒的軟鞋,身上著的是條寬鬆的淡煙色的長裙,也不是是什麼麵料,微微還閃著金光,隻勾勒出纖細的胳膊和挺秀的胸部,倒叫人忽略了腰部的鬆散,而在外麵則披著件白貂的半身鬥篷,發髻高高挽起,隻斜插了根金色的山茶花的發簪,兩個拇指大著珍珠,在耳垂下泛著亮光。
那眉眼顧盼間,是說不得的雍容大氣。
府裡的舊人,是眼見著這位小姑娘當初一邊哭喊一邊被拖拽出府塞入馬車送走了的。而新來的仆役,也都聽說了這位被抱錯又送走的假千金的故事。
而如今,當初被柳氏夫婦硬著心腸送走的小姐,卻是光明正大地被迎入了柳府,竟是這般的富貴體麵。
說心裡話,在場的知情人都是有些替柳氏夫婦難堪:這柳家的老爺夫人也是夠糊塗的,養出了這麼出色的女兒,就算不是親生的,那十幾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沒就沒?而且還是他們柳家造孽,換錯了孩兒,更該好好對待養女,若不然現在,柳家該是何等的榮耀?何至於現在柳家老爺仕途不振,前途無光?
不過那位姨娘倒是沒有堯氏的頹色,隻眉飛色舞地站在柳夢堂的身旁,誇讚著琅王妃的好氣色。
瓊娘看了一眼這個被柳夢堂賜名“如意”的姨娘,又瞟了一眼堯氏。前世裡堯氏身邊無有什麼煩心事,自己的店鋪皆由瓊娘打理,雖說不是日進鬥金,也是錢銀充裕。她也時常保養皮膚,雖然容貌比不了如意姨娘的風華正茂,但也有股半老徐娘的風情。
而眼前的堯氏,膚色暗沉,顴骨高隆,兩頰深陷,雙眼下一圈明顯的黑眼袋,額頭,眼角的皺紋更是怎麼塗粉也掩蓋不了,隱露刻薄之像。今日迎接娘家貴客,按理說也是要精心打扮一番的,可是堯氏的通身上下,並不見什麼新的名貴行頭,再不是前世裡三天兩天添置發釵步搖金鐲玉鏈的光景了。
瓊娘倒是能理解堯氏為何這般。
女兒與二殿下糾纏不清,最後又落得叛賊同黨的身份慘死,因為柳夢堂一早便聲明,此女出生後流落市井,頑劣不堪,他當以大義,與她斷絕了父女情分。所以堯氏也不不能去給這個女兒收屍。
失而複得的女兒不爭氣,敗光了自己的嫁妝,搞臭了柳府的名聲後慘死,便夠讓人開解不得的了。偏偏府裡也不靜心,那個姨娘憑仗自己生了個兒子,竟是越發的耀武揚威,隱隱竟有些想要主理掌管柳家錢銀的跡象,越發的蹬鼻子上臉。
是以當初自己唯一的兒子柳將琚出事時,堯氏猶如五雷轟頂,便是拚了臉麵性命不要,也哭求著柳夢堂去尋瓊娘幫忙。
如今自己的傍身依靠總算是保全下來,卻娶了個那樣的姑娘進門。
想到那公孫二曾經當著柳夢堂的麵兒表示,就算成親後也要隨著柳將琚回歸北地大營。堯氏就滿心的不快。
她既然嫁入了柳家,便是柳家的兒媳,怎麼可以拋頭露麵,還攛掇著自己的夫君去北地那個刀劍橫飛的亂地呢?
是以當瓊娘帶著丫鬟婆子尋看了新房,又鋪了新褥子,賞給柳家族親壓床的小童一小袋金花生後,她便有意跟瓊娘過一過話。
她見瓊娘從新房轉出來後,堯氏對瓊娘說道:“好久不到家裡,且到客廳稍坐,喝些茶水再走不遲。”
瓊娘心裡實在不想再和堯氏有什麼瓜葛,隻是喜事當前,衝著大哥的情麵不好拒絕,便隨著進了客廳。
侍女雙手端盤將上好的恩施玉露茶水奉上,待侍女退下,堯氏說道:“既然王妃您是做了公孫二姑娘的娘家人前來,我便也可直言,我柳府乃書香門第,自有規矩。她既入了府,府外的一切便和她再無瓜葛。從此之後,她當守著本分,侍候夫君,孝順公婆,若無準許不可隨意出府,好早日為我柳家添丁加口。”
瓊娘微微一笑,道:“我雖然托大做了公孫將軍的娘家人,但是身無官職,可不敢約束公孫女將軍。以瓊娘看來,夫人為婆婆,有什麼話便直接和大嫂說豈不為好,何必由彆人轉述,反倒平添了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