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了肉,還得買菜,買水果。現在不像原來,哪個地兒就專產啥,也專吃啥,南方水果來了,就是特彆貴,而且南方來的生意人不像原來商店裡那幫售貨員那麼冷傲,他們會熱情的剝開一個水果來邀請你嘗一下。
南溪毫無防備的,就給人塞了一顆荔枝:“甜嗎?”
當然甜啊,荔枝能不甜嗎?
“稱兩斤,荔枝不貴,一斤才兩塊錢。”商販熱情的說。
快要餿掉的荔枝居然要兩塊錢?
南溪把嘴裡含了一圈的荔枝吐出來,包進人家的殼裡兒,就那麼溜走了。
太貴了,她買不起。
家裡,穀東還在聽李承澤講《軍事心理學》呢。
“陳光榮的性格,是那種特彆偏激,狹隘的,同時他又有極強的自尊心,現在的他一心還想功成名就,還想一夜暴富,然後以更高的姿態來娶南溪,這樣的人,現在咱們要找的,就是他一夜暴富的法子。”李承澤說。
穀東一巴掌拍在額頭上:“對呀。”
但是,怎麼才能一夜暴富,穀東想了很多,一會兒覺得陳光榮應該是要偷鋼材,一會兒又覺得他可能是想賣槍,直到李承澤說了句搶銀行,穀東趕忙說:“對對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其實他心裡壓根兒就沒往銀行那方麵想過,隻能說,哥哥們讀過書,思路要比他開闊得多。
“既然他想搶銀行,那肯定不可能是平常的日子,知道為什麼嗎?”李承澤昨天晚上可沒閒著。
昨晚,宋東海跑丈母娘家圓房去了,家裡麵的宋青山也是老當矣壯,唯有李承澤,大光棍一個,上門女婿天生慫半截,啥也不敢乾,就在自己的臥室裡搞推理。
架起小黑板,他在上麵寫了一行字:“什麼日子銀行進錢最多!”
穀東覺得自己這方麵有點懂了:“鋼廠發工資的時候,鋼廠有八千職工,平均人工資一百塊,發工資的時候出錢最多。”
“你說的很對,鋼廠發工資的時候會有一大筆現金出來,但鋼廠是分批發工資,一次頂多提二十萬,而且鋼廠是軍工企業,取工資的時候核槍實彈押運,他們得手的機會並不大,再猜猜,還有什麼可能?”李承澤說。
宋青山和宋東海都是一副鼓勵的樣子,示意穀東繼續往下說。
這種鼓勵簡直就像憐憫一樣。
可穀東實在是想不出來了啊。
“哥你直說吧,我覺得你比我聰明多了。”穀東甘拜下風,手揉著他的小臉蛋說。
李承澤於是說:“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礦業公司最近在邊疆征用了一大批的山頭,錢已經批下來了,東海老丈人家的補償款也在其中,這筆款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兩百萬左右。”
穀東一巴掌拍自己臉上了:“哥哥你真高明。”
現在還不講究打存折,或者是轉銀行卡,因為沒有銀行卡那種東西,大家都是現金交易,那筆拆造款,金石要把它從秦州取出來,然後再跑到邊疆的各地方,發給那幫被征用者。
而且現在的人,也不是有錢都存銀行,更多的人會選擇把錢全在箱子裡,並不像將來的人那麼相信,並且依賴銀行。
所以那筆錢,應該就是陳光榮想要打劫的錢。
陳光榮智商高,盯著錢,但不一定他自己出麵,很可能隻是派常利軍和李大光這倆死黨,就想把錢給劫回去。
所以,犯罪脈絡非常清晰,陳光榮就是想搶銀行,具體怎麼搶,現在還不能確定。
穀東看了一圈子,終於明白了,這家裡,自己的智商大概也就比蘇向晚和宋南溪,北崗幾個高了,剩下的人他都比不過。
隻是,還有一道大難題難住了他們全家所有的男人。
那就是,槍到底在哪兒,那個得捂著,得藏著,還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的東西,它被陳光榮藏在哪兒,隻要能找到它,全盤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否則你就算卸了陳光榮也沒用,隻要槍找不回來,到年關省上述職,劉在野得坐牢。
就在人小心野,天生大男子主義,認為男人就比女人強穀東還覺得自己至少比家裡的女人們都聰明的時候,他很快就要給打臉了。
南溪自己出門玩了一圈,回來之後並沒有進門,提著一大兜子的東西,在外麵站著呢,站了一會兒,又悄悄的跑了,等再回來,又是兩手空空的。
見媽媽在擀麵,揭開蜂窩煤爐子上的鋁鍋子一聞,裡麵一股酸酸的漿水味兒。
“媽,又是漿水麵吧,我最喜歡吃這個。”南溪直忙說。
蘇向晚又不瞎,削著蘿卜準備拌絲兒了,問說:“你剛才提的那一大兜簍荔枝呢?”
南溪吐了吐舌頭:“這您都瞧見啦,眼夠尖的呀。”
說著,南溪剝了一枚出來,就要喂給蘇向晚:“您嘗嘗,是真甜。”
蘇向晚輕輕揮開了:“陳光榮給你送的吧,早晨我就見他在早市上跟著咱們呢。”
那種感覺是很奇妙的,昨天還油膩巴嘰,肮臟不堪的陳光榮,一夕之間,大概是因為宋南溪多看了他一眼,今天一早,頭也剔了,衣服也換了一套,乾乾淨淨的站著人群裡,一直在看著宋南溪。
估計是看見南溪吐了荔枝,饞又舍不得買的那樣子,他索性把所有的荔枝都買了下來,就在剛才,大院門口,往南溪的懷裡一塞就走。
南溪當然不肯要,然後陳光榮湊了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老子現在也有槍,槍/支,子彈都是有編號的公安佩槍,你要不想接,我把槍給你,你再朝著我胸口開一槍,怎麼樣?”
當初南溪就是朝著他的腳開了一槍,讓這家夥給公安抓走的。
她哪見過這種亡命徒啊,隻得收了荔枝回家。
不過她也不傻,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要是收了荔枝,會變的跟陳光榮在五羊摩托車上吊著的那兩個女流氓一樣,可是荔枝那麼貴,扔了又不好,於是她就悄悄兒的給抱到陳愛黨家,放他家門口了。
“你做的很對,光榮的東西不能收,不過他還說啥沒?”蘇向晚問。
南溪說:“他說,他要玩死我幾個哥哥,讓我知道,他比我哥強。”
從小開始的鬥爭,李承澤他們早忘了,陳光榮還沒有鳴金止戰,他還想再來一句,讓秦州人都知道,他就是比宋家的孩子更厲害,誰叫父母總那麼瞧不起他,大院裡所有人也總是嫌棄他,鄙視他,罵他了?
蘇向晚想了想,說:“他肯定不會隻見你一次,下次你見了麵,就按媽教你的說,咱們應該能套出他把槍藏在哪裡。”
……
破天慌的,今天吃晚飯的時候,穀東居然撿起自己那本平常隻當作象征和圖騰的語文書,一目三行的就認真讀了起來。
“韓穀東,想用功讀書啦?”向晚說。
穀東給自己立的規矩,是能輕易破的嗎?
“媽,我就稍微翻一下書,緊急補一下功課就得,這種書都是小兒科,我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考上高中,您不用怕這個。”穀東蠻不在乎的說。
全家對視一眼,大家都覺得,這隻驕傲的小孔雀很需要再受一番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