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迷弟(1 / 2)

058 迷弟

回到城裡,李煦不顧身上的疲憊,先去莊園走了一遍,見大小官員正在給災民派發米粥,濃濃的米香飄蕩在冷空氣中,惹得李煦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李煦也不挑食,讓人去打了一碗米粥給他,三下五除二就喝下肚。

說實話,稀是真稀,米粒恐怕都數的清,但災民嘛,你想吃飽是不太可能的,能不餓死就行了。

但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李煦也想過以工代賑,召集這些災民去乾苦力,可餘杭又不是他的封地,他還能自作主張把人拉去砌城牆嗎?

當天夜裡,喬安連夜把寫好的策論擺在他麵前,李煦詫異地接過,他以為這小白臉會拖上兩三天,沒想到還挺主動。

一目十行的看完,李煦在其中也看到了“以工代賑”這樣的提議,另外還有幾條是關於病人隔離開來單獨醫治的建議,說的頭頭是道,可見是有真本事的。

“很好。”他誇讚道,然後提筆刪掉了幾條不切實際的內容,又把他以工代賑的內容細化一番,交還給他:“你才智不俗,有眼界有思想,就缺了點膽量,若是家裡有關係可走,讓他們幫你謀個縣令的職,好好大展身手,以後前途無量。”

誰都喜歡被誇,喬安還以為自己寫的東西會被順王批判的一無是處,因為這些觀點,他很早以前就和自己的恩師提過,後來也和喬瑞提過,都沒被采用,沒想到最懂他的人竟然是順王。

喬安情緒複雜,對李煦的感觀好了許多,“多謝王爺提點,下官知道該如何行事了,今日聽聞殿下買了許多糧食回來,下官對此深感佩服,之前有得罪之處,還望您多多諒解。”

那點小事李煦根本沒放在心上,而且也是他臉皮厚才能弄來這些糧食,換成原主就未必了。

“但還有一事,臣不吐不快。”

“說吧。”

“關於萬大人……臣聽說您和他有私交,但臣以為,您不可儘信於他。”

李煦來了興致,問他:“此話怎講?”

“下官也說不好,但喬瑞是萬大人的妻弟,他能行刺王爺,萬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哦,他們還有這層關係?”李煦沒怎麼查過喬瑞這個人,在他眼裡,喬瑞早就是個死人了。

喬安把兩人的關係詳細說了說,為了讓李煦防備著萬春林,他甚至說:“我與喬瑞是同族叔侄,但我早被除族,與母親一同被趕出了喬家,所以……臣不是故意欺騙您的。”

李煦聽完對他更讚賞了,“那你竟然還能在喬瑞手下活這麼多年,不容易啊。”

喬安尷尬地解釋說:“我與母親出走時年紀還小,喬瑞又常年在外,並不知道我。”

天下同名的人太多了,何況兩人隻是同姓,喬安隻是編造了個理由就把喬瑞糊弄過去了。

李煦對他很是欣賞,想拉攏他,就試探著問:“喬大人可願意去南越發展?”

喬安愣住了,表情有些古怪,他說:“我與母親曾在南越生活了十年,回去自然是可以的,但這也不由得下官自己做主。”他一個小小縣丞,要去哪裡都是上頭說了算。

李煦更是驚喜不已,他這一路走來,難得遇到一個雷陽是南越人,這喬安還是第二個。

“那你告訴本王一些南越的事情嗎?”他不是信不過雷陽,隻是雷陽是雷家人,看事情的態度肯定和喬安不同。

喬安看了看屋裡的漏壺,為難地說:“天色已晚,您看……”

才晚上八點而已,李煦一點也不覺得晚,“本王與喬弟相見如故,不如秉燭夜談?”

喬安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急忙反駁道:“殿下叫我名字即可,下官今年二十又三了。”

“嗬嗬,那真是沒看出來。”李煦著重打聽寇家的情況,他對寇家很忌憚,那可是南越的地頭蛇,他重點要攻略的對象,他在南越是當王還是當蟲就全看寇家配不配合了。

本以為喬安會說些寇家的壞話,沒想到李煦一提起寇家,喬安的眼睛就亮了,滔滔不絕地吐出一連串讚美之詞,簡直把寇驍形容成天神降臨。

“寇將軍年紀雖幼,但果敢聰慧,武功高強,曾以一人之力滅了一個小部落,解救了好幾百人,他每回帶兵出征,都能得勝而歸,是南越的不敗之神。”

李煦聽完想哭,讓他攻略個人還行,讓他攻略個神,難度係數太大了,看來,他到南越後還得給這位寇將軍拜碼頭啊,不知道這位神會不會容許自己在他的地盤上作威作福。

可憐他一個封王,竟然還要看地頭蛇的臉色,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喲。

“那他……可有什麼喜好之物?”

喬安臉微微發紅,“這豈是我一個小人物能得知的,而且下官離開南越時,寇將軍才掌權不久,外頭知道他消息的人不多,王爺如果是想用金銀之物討好寇將軍,必是行不通的。”

談到約半個小時,李煦就把人趕走了,沒彆的,這喬安簡直就是寇驍的迷弟,句句不離寇將軍如何如何,要不是知道他家裡有妻有子,他都要以為喬安暗戀寇驍了。

風平浪靜地過了五天,災民們在城裡安頓好了,被攔在城外的人雖然不甘心,但在士兵的壓製下也沒鬨出大事來,而且他們在城外有吃有喝,還有醫匠給他們看病,隻要病好了就能進城。

第六天,一大早守衛就來彙報說萬春林到了,同時還帶來了十車的糧食,說是來賑災的。

李煦對此不置可否,他“買”來的糧食隨便一家都不止十車,這十車糧擺明了是做麵子用的。

而且這區區十車糧食,萬春林就帶了一萬府軍來,也不知道是護送糧食還是護送他自己的。

雙方再次見麵,場麵有些滑稽,李煦這邊不僅殺了他的妻弟喬瑞,還殺光了他送的侍從,萬春林那邊早得到了消息,卻要完全當做不知道。

可想而知,這兩人麵對麵站著的時候臉色有多好看,李煦作為得勝方,非常大方地說:“萬大人啊,你來的真是時候,本王正愁眉不展呢。”

萬春林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不知殿下有何憂心之事?”

“還不是那該死的喬瑞,也不知他背後受誰指使,竟敢行刺本王,他人雖然死了,可這案子沒結啊,本王連覺都不敢睡了,深怕有人來行刺,還好萬大人來了,還帶來一萬府兵來,本王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王爺,不知那喬瑞的屍首在何處?”

“咦?屍首?”李煦表示不知,他找來林釗,當麵問道:“林統領,那喬瑞的屍首可還留著?”

林釗瞥了萬春林一眼,不鹹不淡地回答:“那喬瑞被砍了腦袋,後來不知何時來了條野狗,把他的腦袋叼走了,末將見此,隻好把他的屍體燒了,埋在了他家後花園裡。”

李煦見萬春林想發火又不敢的樣子,憋著笑說:“此事就交給萬大人處理了。”

“這……”萬春林握了握拳頭,忍不住替妻弟辯解了一句:“會不會是誤會?喬縣令向來膽子小,怎敢做出這種事?”

“萬大人看走眼了,這喬瑞膽子一點不小,光是從他家裡查抄出來的糧食和金銀就足以證明一切,一定是有人花重金收買了他,萬大人你重點查一查他的錢財都來自哪裡,線索也就有了。”

李煦不等對方接話,繼續說:“若他背後主謀隻欲在行刺本王倒也罷了,怕就怕,他背後之人心懷不軌,想顛覆我大燕王朝!”

“這不可能!”萬春林嚇了一跳,怎麼就扯到謀反上去了?

要知道韓家造反一事給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心裡陰影,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稍不甚就被抄家滅族,這種時候,要是有人上奏彈劾喬瑞謀反,皇帝肯定會疑心的。

李煦一掌拍在桌上,狠狠地說:“怎麼不可能?本王乃皇子,又是聖上親封的南越王,總管南越一切事物,南越乃大燕邊界,喬瑞行刺本王,定然是與海賊勾結,欲亂我南越,再一步步圖謀大燕江山。

此事本王已經上奏給父皇,相信不用多久就有旨意下來,萬大人若是能在聖旨下達前把案子結了,父皇定然對你刮目相看!”

說完這些,李煦詫異地問:“萬大人,你很熱?怎麼大冬天的還出了一腦門的汗?”

“是有些熱,嗬嗬……微臣體熱,嗬嗬……”

李煦心裡笑開了花,這姓萬的一看就不是個膽子大的,偏偏心思多,不嚇嚇他怎麼對得起自己這些天的遭遇。

“哎,還有一事,本王要給萬大人陪個不是,萬大人送給本王的那些人也遭遇了不測,當時喬瑞安排他們住在後院,可他心思歹毒,竟然一把火燒了後院,連人帶院子燒成了灰燼。”李煦臉上露出哀痛的表情,仿佛死去的那幾個是他親人。

萬林春表情扭曲起來,聲音沙啞地說:“不過是一群命賤的下人,殿下不必過於憂傷。”

能被萬春林派到李煦身邊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侍從,這些人不僅對他忠心耿耿,而且是從小培養起來的死士,本想路上發難,卻被順王先一步解決了。

他才是真的心痛啊。

李煦欣賞了一下他精彩的表情,又拋出一顆炸彈,“另外,因要安置災民,城中糧食儲備不足,本王又身無分文,隻好借萬大人的名義向本地鄉紳購置了一批糧食,欠條都寫下了,萬大人有空派人把錢送去吧。”

李煦說完,劉樹立即送了個小木匣子來,裡頭裝著李煦以他名義寫的欠條,足足有十幾張,加起來竟然有數萬兩。

萬春林一瞧見那個木匣子手就抖了一下,這匣子本來是從他這裡出去的,經由喬瑞的手送到了李煦手上,沒想到順王把裡頭的東西收了卻把木匣子還給了他,並且還附贈了一大筆債務。

雖然揚州府不窮,財政上不缺這幾萬兩銀,可萬春林心裡憋屈啊,這口氣是咽不下去了。

李煦出了一口惡氣,心情也舒爽了,他一點都不怕萬春林不認賬,他買糧的那幾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隻是一家,說不定萬春林還敢賴一賴,十幾家聯起手來,他也是要顧忌一下的。

而且李煦都想好了,一旦萬春林有賴賬的苗頭,立即讓人宣傳出去,到時候,輿論的壓力壓下來,他不還也得還,除非他不顧自己的名聲。

李煦並不想和萬春林撕破臉,氣也出了,就準備離開餘杭了。

萬春林這回沒有百般挽留,但意思性地問了他一句:“王爺不如等這批災民的事情了結了再出發,畢竟您才是賑災的主事人,您這一走,我們可就沒了主心骨了。”

李煦知道他的潛台詞是說自己越俎代庖,而且他確實乾了幾件先斬後奏的事,如果皇帝怪罪下來,他留在這裡反而遭罪。

“之前是萬大人不在,這餘杭沒個主事的,本王才不得不站出來,現在萬大人來了,自然由你全權做主。”

萬春林能說什麼呢,如果是他在,肯定不可能用自己的名義寫下數萬兩的欠條,更不可能把一群災民當老爺似的伺候著,他們何德何能?

他試探著問李煦:“餘杭的新縣令一時半刻也上任不了,不知道殿下可有推薦的人選可以代為管理?”

李煦搖頭,“我對這兒的官員不熟,萬大人自己做主就行了,不過嘛,有個人你還就不用考慮了。”

“誰?”

“那個叫喬安的縣丞,嗬,年紀輕輕,見識淺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對本王不敬,實在不堪大用,而且本王覺得他和喬瑞有關係,萬大人可要提防著點他。”

萬春林心中一喜,麵上乖乖地點頭,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等他知道李煦當初派了其餘官員幫忙賑災,卻獨獨讓喬安回家寫文章,就更加確定代理縣令的人選了。

等他召見了喬安,見他不太奉承自己,冷言冷語的,換做以前,這種人早被他打發了,但一想到他連順王也敢得罪,心裡就多了幾分好感,選他做縣令,算是給自己出口惡氣。

059 山林遇險

李煦心情舒暢地上路,出了餘杭的地界,再往南真是一片荒涼,有時候走上兩天都見不到一戶人家,四處冷清的可怕。

而且道路條件是真的非常差,有時候走著走著會發現沒路可走了,要不是雷陽記性好,讓下人把路上的雜草除了,他們可能連方向都分不清。

要致富先修路,這是古往今來的至理名言,李煦要想發展南越的經濟,這路就必須修起來,否則他以後生產出來的好東西運不出去也是白搭。

“早知道就把那群災民引到南越去,揚州府不缺人,咱們缺啊。”李煦後悔地說。

雷陽聽著也歎了口氣:“南越確實人口不豐,這些年,寇將軍一點一點地消滅躲在山裡各自為政的部落,才讓人口多了些。”

李煦聽他提起寇驍,下意識地問道:“寇將軍可有娶妻生子?”他心裡陰暗地想:要是這位戰死沙場,那他的麻煩就自動解除了。

不過要上哪再找個那麼厲害的人替代他也是個問題。

雷陽愣了下,回答說:“沒有吧,某離開閩州時未曾聽說,這大半年過去了,也不知他定親了沒。”

李煦口不對心地恭維了一句:“寇將軍如此人才,在南越怕是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女子吧?”

雷陽的眼睛朝馬車裡的小公主瞄了瞄,心想:順王該不會是想招寇將軍為婿吧?雖然小公主年紀小,但身份貴重,且脾氣好,長得好,如果寇將軍等得,那也不為一樁美事。

說起來,很多任的南越封王都有過把自己女兒嫁到寇家的經曆,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寇家依舊是那個寇家。

“寇將軍不拘小節,大概不是那般挑剔的人吧?”

聽他這麼說,李煦以為那寇驍就是個風流成性的男人,想想此時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李煦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他猜測,那寇驍雖然沒成親,但家裡的小妾說不定都一籮筐了。

以李煦現在的身份,要建個後宮都不難,不過他完全沒這個念頭,人的心隻有一顆,要愛也隻能愛一個,娶那麼多回來不是自找麻煩麼?

冬日的山林陰冷的可怕,李煦一行人在這座山裡走了三天了,為了不迷路,他們不敢走快,加上陰冷昏暗的環境,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李煦的馬車已經棄了,改為騎馬,為了這一天,他花了不少功夫學騎馬,就連小公主也配了一匹小馬駒,反正隊伍走得慢,不怕出問題。

隊伍走走停停,有時候剛下山沒走兩天又要翻越另外一座山,群山環繞,簡直要哭死一群北方來的大老爺們。

李煦雖然是南方人,但他那個年代交通便利,飛機高鐵那都是想去哪就去哪的,哪裡像現在這樣,明明近在眼前的地方,他們可能走兩天都還沒走到。

“翻過這座山,就到了南越境內了。”這話一傳開,大家都忍不住歡呼雀躍了,不過雷陽還有一句話沒說,“大家彆高興的太早,這山可不是之前那樣的山,它不僅高,而且路陡,馬馱著人是上不去的,而且這山裡有幾個勢力比較大的部落,他們常常會襲擊過往的行人。”

李煦抬頭望著那看不見尾巴的山脈問:“寇將軍還沒把這山裡的土著收服嗎?”

“此山離閩州太遠,寇將軍還顧不上吧。”

李煦又吐槽道:“就沒人想過要把這路修一修?”

雷陽連忙解釋:“此山乃南越的屏障,若是路通了,南越可就……”

李煦一點不讚同這樣的觀點,“閉關鎖國是沒有前途的,要想民富兵強,就必須發展經濟,要想發展經濟,就必須與外麵通商,要想通商,就必須修路。”

雷陽品味了一下這番話,頓悟道:“殿下真乃治國之才,南越有如此明主,不愁富不起來。”

“彆恭維我,道理說起來簡單,要做到可就難了,光是修路這一條,就不是一兩年能完成的。”這還是在當地政府極度配合的前提下,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難!

雷陽常年在外經商,吃夠了這條路的苦頭,如果能有條平坦的官路通往南越,他肯定是第一個收益的人。

就這麼在山裡走了兩個月,李煦一行人疲憊不堪,一個個都瘦了一大圈,他們帶來的糧食也吃光了,這幾天都靠在山裡打獵采集為生,更糟糕的是,隊伍裡生病的人越來越多,有幾人已經藥石無靈,隻能數著日子過了。

山裡濕氣重,久不見陽光,一旦生病就很難好,李煦已經提前準備了很多藥材,還是捉襟見肘,而且有些病症稀奇古怪,嚴醫正也不知該怎麼醫治。

嚴醫正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住了,這一路都是用藥吊著一口氣,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孜不倦地給病人診治,所有人都對他敬佩不已,一路上也是輪流背著他趕路。

嚴琛經常偷偷躲起來哭,但哭也沒用,他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每天跟在嚴醫正身邊學習,恨不得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

這天,天氣糟糕透頂,夜裡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裡開始彌散著濃霧,他們不僅看不清路,連方向也辨彆不了。

“不走了,就在這休息一天吧,等霧散了再走。”李煦吩咐道。

林釗走了過來,兩人隻有站在很近才能看清對方,他說:“我帶些人去打獵吧,沒有食物了。”

“太危險了。”李煦不想同意,但這麼多人要吃飯,餓肚子肯定是不行的。

“不走遠,就在附近找找。”

李煦歎氣,“那林統領小心些,記得在經過的地方做上記號,免得迷路,要是有危險,就吹響號角,我們聽到了會找過去。”

林釗知道他是真心擔心大家,這一路,李煦不僅和大家同吃同住,而且一句怨言都沒有,讓林釗對他的好感直線上升,他真想回去稟告皇上,像順王如此優秀的皇子,不做儲君太可惜了。

“末將明白。”林釗點了五十個羽林軍一同出去,這一去就是大半天。

剩下的人也不敢再分批出去了,打獵的人沒有回來,隊伍裡也沒有食物,大家隻能餓肚子等著。

李煦自己餓一天是沒事,但他舍不得小公主餓肚子,“本王記得這附近有長蘑菇,派人去采些來吧。”

雷陽忙攔住他,說:“王爺,蘑菇很多都有劇毒,吃不得啊。”

南方的很多種蘑菇北方是沒有見過的,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哪種能吃哪種不能吃,雷陽從小在南越長大,曾見過吃毒蘑菇毒死的人,自然也不敢輕易嘗試。

但李煦不同,他小時候每年都會上山采蘑菇,這種野生的蘑菇拿到城裡能賣出不錯的價格,但冬天不是蘑菇最多的季節,他也不敢保證能采到能吃的蘑菇。

“沒事,我認識幾種,先采回來看看。”

劉樹帶了幾個人在營地附近轉了一圈,回來時提了三個竹筐,裡頭裝滿了各種蘑菇。

李煦讓他把蘑菇倒在地上,把自己認識的撿出來,凡是沒見過的統統扔掉,幸運的是,有一大半都是能吃的,而且還有半框的木耳,算是意外之喜。

當然,這點食物對幾百人來說杯水車薪,李煦讓人把這些蘑菇煮成湯,好歹能吃口熱湯暖暖身子。

快到傍晚的時候,李煦等不下去了,準備派人出去尋找林釗他們,這山裡的夜晚太危險了,不僅溫度低,還有野獸出沒,他們有時候沒食物了,就靠捕殺夜裡偷襲他們的野獸過日子。

就在大家準備出發時,林釗回來了,他帶了五十羽林軍出去,回來時卻明顯少了一半。

李煦心裡咯噔了一下,忙問道:“出了何事?”

林釗鐵青著臉,告訴大家:“午時,我們遇到了一群野人,雙方交過手,我們雖然勝了,但有幾個人受了傷,還有一部分人在原地看著那群野人,我怕王爺擔心,就先回來報信。”

“離的遠嗎?”

“不遠。”

“他們有多少人,可有在附近看到他們的村落?”

“被末將逮住的有十餘人,沒有見到人類居住的房屋。”

“他們使用何種武器?”

“是木棍和長矛,還有幾把弓箭。”

李煦問完問題,片刻不敢耽擱,“走,一起去看看,大家彆散開,也不知道他們部落有多少人,而且他們熟悉地形,咱們兩眼一摸黑,彆輕敵了。”

林釗之前是不以為然的,聽李煦這說也緊張起來,留守在那的羽林軍隻有二十人,確實不夠保險。

好在李煦之前就讓人打包好了東西,隨時都能出發,隊伍在深山中無法形成防禦的隊陣,隻能一個個跟在林統領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都跟緊些,千萬彆走散了。”李煦叮囑道。

雷陽越走心越慌,提醒李煦道:“王爺,已經偏離原本的路線了,若是走太遠,在下也不知能否找到回來的路。”

“再說吧。”李煦總不能放著那二十幾個羽林軍不管。

走了約半刻鐘後,林釗發現自己走錯路了,明明他是沿著之前的方向走,可入眼的植物並不熟悉,而且樹上也沒有他留下的記號。

他趕緊把事情告訴李煦,李煦沉吟一會兒,說:“往回走,走到能找到記號的地方為止。”

他們不能在山林裡漫無目的的尋找,方向一旦錯了,可能越走越遠。

好在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記號,這次林釗不敢再相信記憶和直覺了,全憑著之前留下的記號找回去。

快到目的地時,林釗和賀遵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一個給羽林軍們發出停止前進的手令,一個迅速擋在李煦身前,戒備地看著前方。

李煦沒敢出聲,這種時候,再傻也知道前方有情況。

他指了指雷陽,讓他和他的人走上前來,然後壓低聲音問:“他們可聽得懂官話。”

雷陽苦笑:“殿下高看他們了,彆說是官話,就是在下的方言他們也未必能聽懂。”

這些盤踞在深山老林裡的部族,很多都不和外麵往來,自給自足,所以都有自己獨有的語言和文字,這樣的人一旦不想跟你交流,你說死了都沒用。

難怪南越這邊一直貧窮落後,光是要統一語言和文字這一點就千難萬難。

李煦摒除了和對方交流的想法,直接告訴林釗:“不用等了,先一輪弓箭射過去,死傷不論,若敢反抗,就地格殺。”

這裡已經是李煦的封地範圍,他的話就等同於聖旨,林釗沒有了顧忌自然放開手腳,對付這些不通教化的蠻夷,他自認為還是有勝算的。

一支支利箭破空飛去,在進山之前,他們就演練過,要想在山林裡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弓箭手至關重要,這山林裡多的是能藏人的地方,茂密的樹枝樹葉,茂盛的雜草叢,甚至粗壯的樹乾背後,要想看到人再射擊太難了,不如無差彆的一通瞞射。

隻要能射中一個敵人,就不信他們露不出馬腳。

霧依然很大,有武功的人現在都豎起耳朵仔細聽周圍的動靜,那一波弓箭大多插進了樹枝樹乾,部分射進了土裡,但他們依稀還是聽到了慘叫聲。

隻是不知為何,這慘叫聲有些模糊,而且有些遙遠,按理,他們的射程並不遠。

“十人一組,小心摸過去。”

羽林軍迅速動起來,一個個壓低身體,手持兵器輕聲超前推進,李煦位於隊伍的中央,前有賀遵護著,後有賈平殿後,他把小公主緊緊地抱在懷裡,裹上一層厚厚的皮衣,跟著隊伍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破空聲襲來,早有準備的羽林軍立即揮刀將利器斬落,眾人屏息,發現竟然沒有下文,詫異極了。

“這是打算玩捉迷藏麼?”李煦發愁地皺起眉頭,他不怕這些土著又凶又狠,他怕他們有文化。

一旦他們懂得利用地形和時間來拖住他們,打遊擊戰,那羽林軍的幾百人可真不是對手。

李煦不敢讓他們拖下去,天已經黑下來了,夜裡隻會對他們更不利。

他提高音量說:“朝他們喊,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罵也要把他們罵出來。”

眾人於是喊起了訓練時的口號,嘹亮的聲音加上山林回響,使得大山都震了三震,李煦見自己人氣勢不錯,讓他們再接再厲,同時讓人加快速度搜索。

“快看,這裡有血跡。”葉長青摘下一片葉子,遞給林釗。

血液還是新鮮的,顯然的剛才才流下的,就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

“他們如果撤退肯定是往回走,沿著血跡找。”

葉長青在這方麵有些天賦,特意跟老兵學過,由他領頭,沿著血跡的方向摸過去。

他們這邊速度一快起來,對方想再隱藏身形就不容易了,李煦終於見到了對方的身影。

難怪林釗叫他們野人,在李煦眼裡,這些人確實和野人無異,大冬天的竟然全都光著身子,全身上下隻有腰間圍了塊獸皮,皮膚深褐色,臉色塗著亂七八糟的彩繪,頭發淩亂披散,快速跑起來的時候竟然是手腳並用的,速度如同獵豹般矯捷。

“這他娘的還是人嗎?”劉樹小聲問道。

李煦沒空說話,這些土著常年住在深山裡,與野獸為伍,不僅身手敏捷而且力氣很大,彆看羽林軍個個經曆過訓練,身手不凡,遇到這樣的對手也有些棘手。

大家的射箭水平一般,很難射中急速奔跑中的對手,要想近身作戰,對方卻不給他們機會。

“之前羈押他們的地方在哪?離這兒遠嗎?”李煦問林釗。

林釗看看前後左右,無奈地搖搖頭,“到處都一樣的,末將也無從辨認方向,得先找到有記號的樹。”

“那先彆追了,試著往羈押他們的地方找去,希望他們還在那。”李煦最關心的還是自己人的安危,這些野人隻要不對他們造成生命威脅,他也沒興趣殺過去。

林釗看這情形就知道那二十個屬下凶多吉少,等帶著大家趕過去,果然沒看到自己人的身影,地上連根麻繩都沒有留下,隻有被壓倒的雜草和一地淩亂的腳印證明這裡有人駐紮過。

林釗在附近找到了羽林軍留下的記號,他有些猶豫,去找人的危險性肯定很大,他不能帶著順王去冒險。

可讓他不去救人,林釗心裡又過不了這個坎。

李煦似乎看出他的為難,斬釘截鐵地說:“既然沒見到他們的屍首,說明他們是活著被帶走了,隻要還有一線希望,一定要救。”

“末將還是先送王爺出山吧?”

“這山可不是一兩天能走得出去的,可他們等得了一兩天嗎?”李煦冷聲吩咐:“都彆傻愣著,快追,把嚴醫正之前配置的藥丸都服用一粒,若是有身體不適的,提前說,彆勉強,以自身安全為重。”

眾人大聲應諾,然後加快速度在山林裡奔跑起來。

天很快就全黑了,密林中連一點光亮都沒有,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李煦讓人點起了火把,雖然這樣目標會很大,但總比兩眼一抹黑強。

“他們的部落不可能離的很遠,否則沒那麼快把人帶走,部落周圍肯定會有生活過的痕跡,大家仔細些。”

“諾。”

羽林軍沒有過在山林裡作戰的經驗,反倒是雷陽帶的護衛更有經驗些,從森林裡歪倒的樹枝以及地上的腳印慢慢找到了目的地。

作者閒話:  九千字

060 脫險

快要靠近部落的時候,林釗朝後方說:“噓……把火把都滅了。”

“他們發現我們了嗎?”李煦擠到他身邊問。

“應該沒有,沒發現埋伏。”

“快看,那邊有火光,好像人聲也是從那邊傳過來的。”雷陽指著遠處的光亮說。

賀遵自動請纓,“屬下過去看看。”不等李煦攔他,他已經像隻夜貓竄了出去,眨眼就失去蹤影。

雷陽誇讚道:“穆侍衛的輕功很了得呀。”

林釗想起那個人,在心裡點點頭,當初太子身邊的侍衛首領是經過無數考驗和比試選出來的,單論武功,自己都不如賀遵。

李煦眼神一閃,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他:“和寇將軍比如何?”

“這……”雷陽表情僵了僵,假笑道:“這個某還真不知道,某沒見過寇將軍動過武。”

李煦壓根不信他的話,不過他不說也就算了,等他到了閩州,見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沒多久,賀遵就回來了,壓抑著憤怒說:“屬下聽不懂他們的話,見到那二十個羽林軍被綁在柱子上,周邊圍著一堆木柴,似乎是要點火燒死他們。”

李煦心頭一驚,正要說話就聽雷陽急促地說:“穆侍衛可有見到他們的圖騰?”

“什麼是圖騰?”

雷陽手舞足蹈地比劃道:“就是刻在柱子上的圖案,也許會是種動物或者是奇怪的人。”

賀遵想了想,說:“柱子上是有刻畫著鷹一樣的鳥類,但又不太像。”

“糟了!”雷陽焦急地告訴李煦:“我聽說過這個部落,當初我雷家有一支商隊就是被他們抓走了,聽說他們抓到人後都會將人烤熟,一半獻給他們的上神,一半就他們自己吃了。”

周圍不少人捂著胃嘔吐起來,李煦聽了胃也反酸,他皺著眉頭問:“這消息可靠嗎?是人親眼見到的?”以訛傳訛這種事李煦見的多了,不能因為人家是土著就以為他們會吃人。

很多時候,雙方的矛盾是因為語言不通造成的,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他們排外,認為外麵的人都是敵人。

“這倒是沒有,雷某也是聽人說的。”

李煦也顧不上找答案,不管這些土著是想燒死羽林軍還是想烤熟了吃肉,他都是要阻止的。

他問賀遵:“他們大概多少人?”

“人數應該在五百左右,其中一半是青壯年,其他是女人和孩子,老人很少見。”

李煦仔細想了想,“可有看到他們的首領?”

“不知哪個才是。”賀遵搖頭。

“首領嘛,一般都是穿的最多或者頭上裝飾最多的那個。”手裡可能還有個骷髏頭手杖,這是李煦根據印象找出的共同點。

“還真有個男人比較特殊,是唯一一個穿著布衫的人,從頭到腳都裹著黑袍,臉上還畫了鬼譜麵具。”

“那是他們部落的祭司。”雷陽說。

李煦望了一眼火光的地方,“那就好辦了,賀遵,你過會兒趁亂活捉那個祭司,我們試試能不能交換人質。”

雷陽激動地說:“肯定沒問題,祭司是部落最有權利最重要的人,他們肯定不敢無視他的生死。”

李煦沒敢貿然行動,他讓大家先找一找有沒有能當盾牌的東西,對方顯然有弓箭手,沒有盾牌掩護傷亡會很大。

一開始他們割了厚厚的樹皮做成盾牌,後來李煦發現一種粗壯的蔓藤,編織起來也很有韌性。

這些東西都不難做,很快就人手一個簡陋的護盾了。

“王爺就在此等候,還有嚴醫正他們。”林釗讓沒戰鬥力的都留下來,另外派了五十羽林軍保護。

雷陽自己也留了下來,卻讓他的護衛參加了救人行動,這加大了李煦對他的好感。

林釗沒敢小覷這群野人,被人摸到家門口還沒反應,要麼是對方警惕性太差,要麼就是太自信,已經做足了應對準備。

林釗分了一百羽林軍打前鋒,果然,在靠近他們住所的坡地外分散著許多陷阱,開始第一個人沒察覺踩中了陷阱,好在身邊的人迅速拉他一把,否則就要被萬箭穿心了。

之後林釗讓大家用長槍在地上一寸一寸搜尋過去,找出了幾十個陷阱,後頭的人才避開陷阱走。

“停下!”林釗突然吼了一聲:“注意掩護。”他話音剛落,一支支箭雨就破空而來,前排的羽林軍迅速升起護盾,將自己的身體縮在護盾後方。

好在這群土著的武器都很原始,用的是木箭竹箭,根本無法穿透厚厚的盾牌。

“上!”一波箭雨過後,林釗一聲令下,羽林軍們便頂著盾牌往前衝。

這個部落的位置是在半山腰,他們集體住在一個天然的溶洞裡,溶洞外是活動場所,還用粗壯的樹乾做了一排圍牆。

衝到圍牆前,已經沒有箭射出來了,林釗猜測對方應該是沒有箭了,更加大膽地讓隊伍往前衝。

木質的圍牆高但沒什麼防禦力,林釗輕易就破開了,羽林軍們立即衝進去,迎麵就對上了一群手持長矛的野人。

葉長青試探著喊了一句:“快把我們的人放了,否則滅了你們全族!”

他的聲音洪亮有力,己方聽了都抖三抖,但這群野人卻像聾子一樣不管不顧地衝上來,可見是真的沒聽懂。

對方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長串鳥語,林釗等人一個字也沒聽懂,但從對方的神態和動作不難猜到,對方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雙方人數差不多,野人裡無論女人還是孩子都拿起武器和他們正麵對抗,賀遵瞅著機會,悄然靠近那個裹著黑袍的祭司,正準備一個手刀將人敲暈,對方卻突然轉過身來。

兩人麵對麵站著,一個臉上戴著金色麵具,一個臉上畫著鬼譜麵具,氣質非常相似,一時間雙方都愣住了。

賀遵先一步將大刀揮舞過去,隻見對方匆忙間避開,高聲喊了幾個詞,然後就見周圍的野人全都往這邊衝過來。

賀遵一刀解決了一個野人,伸手正要抓住那祭司的衣服,就見對方的袖子裡突然鑽出了一條青蛇,吐著信子朝賀遵咬去。

賀遵無法,隻能退避,再想靠近那祭司的身邊卻是難了。

好在因為祭司的求救,大部分野人都圍在他身邊不敢亂跑,讓其他方向的敵人少了許多,林釗帶了一隊人快速去救人,有大部隊拖住野人的腳步,他這邊救人也很順利。

救了人,林釗也不打算和這群土著大動乾戈,命令大家迅速撤退。

賀遵心有不甘,遠遠地看了一眼被人群圍住的黑袍男人,突然搶過身邊一名羽林軍的弓箭,拉弓,上弦,手指一鬆,利箭勢如破竹,朝著黑袍男子飛射而出。

人群一陣騷動,野人們更是往黑袍男子前麵湊,絲毫不介意用自己的身體擋箭,賀遵的箭一連穿透了五個人才停下來,威力強大到令人膽寒。

羽林軍們也愣住了,他們知道這姓穆的侍衛武功了得,但沒想到他箭術也如此高超。

賀遵見一箭沒能射中那個男子,又取出兩隻箭齊齊射出,這一次,敢直麵擋箭的人變少了,野人們似乎被他剛才那一箭嚇到了,下意識地動作就是避開。

一支箭被一個高大的野人用斧子擋了下來,另外一支箭順利射中了黑袍男子,對方閃避了一下,利箭隻射中了肩頭。

“穆侍衛,撤吧。”林釗提議。

賀遵點點頭,把弓箭還給羽林軍,打頭離開了這個部落。

林釗回頭看了眼迅速撤回洞內的野人,領著羽林軍快速撤離。

和李煦他們彙合,大家沒敢在這附近逗留,領著人連夜摸索著往前走。

走出一段路後,林釗才讓人把火把點起來,四處看了看,入眼除了樹還是樹,根本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對的。

李煦大致算了算,他們應該走了一個小時了,雖然走不遠,但也不怕對方追趕上來,對林釗說:“找個地方休息吧,天亮了再走。”

林釗也知道在夜裡趕路很危險,這裡應該還是野人們常活動的地方,野獸比較少,再走遠可就不好說了。

大家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又餓又累,如果遇到大批的狼群,肯定會有傷亡。

他們又走了十分鐘,找到了一片相對平坦寬鬆的草地,準備在這裡過一夜。

山裡的夜格外冷,李煦估摸著這會兒已經快到子時了,他裹著厚厚的裘衣都冷的直發抖,小公主縮在他的懷裡睡著了,也許是嚇壞了,睡著了也皺著眉。

李煦把她的帽子往下扯了扯,蓋住耳朵,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小聲說:“彆怕啊,我們安全了。”

小公主叮嚀一聲,臉頰在李煦胸口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眉頭卻已經舒展開來了。

李煦去看了看隊伍裡的弱勢群體,這一通折騰,羽林軍身強力壯都累得慌,更彆提劉樹以及嚴醫正祖孫了。

“老太醫沒事吧?”他找到嚴琛問道。

嚴琛用睡袋把嚴醫正裹緊,然後一路背著跑,也虧他有點體力,否則還真跟不上隊伍。

“這會兒睡著了。”嚴琛小聲說道。

李煦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一會兒我讓穆侍衛弄張床,讓老太醫躺一躺,你也抓緊時間休息,明日還不知是什麼情況呢。”

嚴琛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

劉樹抱了一床被子過來,想在地上給李煦和小公主鋪個床,可到處都是雜草,濕漉漉的,根本沒法睡。

賀遵見狀,用刀清理出一塊平地,然後砍了些粗細差不多的樹枝回來鋪在地上,再鋪上一層羊毛被,好歹能躺一躺。

羊毛被隻剩這一床了,在剛才的追跑中掉落了許多行李,這一床還是因為劉樹一直背著才能保留下來。

李煦乾脆讓嚴醫正和小公主躺上去,自己和嚴琛則靠在一旁的樹乾上休息。

李煦見大家都是這樣,提了個意見說:“不怕從樹上掉下來的可以爬到樹上睡,躺著總比坐著舒服。”

這山裡最不缺的就是樹了,如果行程不趕的時候,李煦甚至會在樹上搭個樹屋,讓小公主睡個好覺。

李煦幾乎是秒睡,身上冷的厲害,可扛不住實在疲憊,隻好蜷縮著抱著自己,那狼狽的模樣哪還有半點皇子皇孫的氣概。

賀遵守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睡姿眼眶紅了起來,私底下,李煦多次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到了封地就好了,可賀遵又不傻,自然明白他們的未來有多艱難。

這段時間,李煦沒少給賀遵做心裡輔導,他不是專業的心理谘詢師,不知道什麼方法好,隻能有事沒事拉著他說話,有時候說一說以前他們在東宮的日子,有時候說一說他們路上遇到的有趣的事,更多時候是在說未來的規劃和期許。

李煦給賀遵描繪了一張宏偉的藍圖,在他的規劃裡,未來的南越富足穩定,百姓安居樂業,人人吃穿不愁,少有所養,老有所依,而他們自己,肯定也能過的非常好。

賀遵有時候光想想那副畫麵就會露出笑容,他知道李煦是在安慰他,但人有了希望,就有奮發上進的動力,報仇的念頭隨著離京城越來越遠已經越來越淡了,人總要過好眼前的日子才能想更多。

061 出山

清晨,一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鑽進了這座密林裡,正好打在李煦的臉上,他眉頭動了動,腦子開始清醒過來,眼睛卻不想睜開。

直到鼻子有些癢,他才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稚嫩活潑的小臉蛋出現在自己麵前,他順手一撈,抱住了小公主,“早上好啊小寶貝。”

小公主道了聲“早上好。”然後捂著肚子說:“父王,我餓了。”

李煦的肚子也咕嚕嚕的叫起來,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隻覺得全身上下都沒一處舒坦的,但再不舒坦,他也得找點吃的去了。

他鼻子動了動,驚訝地說:“我聞到了烤肉的味道。”

小公主捂著嘴笑了,“是啊,林叔叔一大早就帶人去打獵了,這會兒在烤肉呢。”

李煦興奮了,循著味兒找過去,就見好幾堆篝火上都架著肉,看樣子,收獲頗豐啊。

劉樹擰了一條濕帕子找過來,遞給李煦,“王爺醒了,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吃肉了。”劉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平時飯量就不小,昨天餓了一天,聞著肉香都快流口水了。

不止是他,一群大老爺們也都死死盯著烤肉,眼睛都快冒出綠光來了。

李煦擦了臉,找了個離篝火近的地方坐下來,握著小公主的手伸出去烤火,問一旁的葉長青,“今天獵到了什麼獵物?看著挺大隻的。”

葉長青拍著胸驕傲地說:“卑職找到了一窩野豬,一隻大母豬帶著三隻小豬仔,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窩野豬帶回來的。”

李煦毫不吝嗇地誇讚道:“真是厲害,一會兒讓你多吃一塊肉。”

說到肉,葉長青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紅燒肉,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紅燒肉了,“要是能來一碗紅燒肉,我能再餓兩天。”

李煦笑了笑,“等到了閩州,我第一頓就做紅燒肉犒勞大家。”

說起閩州,葉長青的興奮勁有些消退,他低著頭說:“等到了閩州,我們也該回京了。”

李煦這一路和他們也處出了感情,自然是舍不得他們走的,但他也知道留不住這些人,否則他們在京的家眷可就慘了。

一旁的賈平聽到他們的話,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他朝林釗看了眼,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

肉很快就烤熟了,李煦以前是不喜歡這樣乾巴巴的烤肉的,可肚子餓的時候,吃什麼都是香的,加上賀遵特意給他烤了一塊最嫩的肉,吃著十分有滿足感。

吃完早飯,大家把剩餘的行李整一整,然後茫然地看著四周,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李煦把雷陽叫來,希冀地問:“可知道出山的路在哪個方向?”

“這……似乎是在東南方,某記得下山的路上有一個小村子,那附近隻有一個村莊,很好找。”

李煦無法,隻能讓大家沿著東南方向走,一條路走到底,他就不信出不了山。

接下來的幾天,一行人也沒再遇到凶狠的野人部落,倒是有天夜裡遇到了狼群,激戰了半夜才把惡狼趕走,留下了十幾隻屍體。

走了快十天,大家不僅身體疲乏的厲害,精神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了,李煦甚至想過,如果走不出這座山脈,他們這些人是不是也要在山上建個部落,然後逐漸退化成原始部落一樣的野人。

“快看啊,那裡是不是有煙?”一道激動的聲音打斷了李煦的沉思。

“哪兒哪兒?”人群興奮地擠過去,果然看到了幾道白煙,有視力好些的,甚至看到了幾座茅草屋。

雷陽的護衛裡有人驚呼:“對,就是那裡,那就是下山的必經之路,我們找到出路了。”

李煦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抑許久的負麵情緒一掃而空,他朝山下大聲吼道:“啊……”綿延的山穀將他的吼叫聲傳到很遠很遠。

有人也跟著吼出聲,吼完覺得胸腔裡的悶氣全都清空了,人瞬間清爽了。

一群衣衫襤褸的男人衝進了山腰裡的小村子,把樸實的村民嚇得躲回了家裡,關門關窗,一氣嗬成。

李煦低頭看著自己,上好的皮毛披風已經看不出原色,毛也結成一團一團的,裡頭精致華貴的衣服也到處是破洞,跟乞丐裝似的。

就算這樣,他也是所有男人中穿的最齊整的了,看看左右,一個個衣裳都快變成布條,隻能隨意綁在身上,頭發亂糟糟的,臉上因為沒來得及洗也是黑不溜秋的。

好一幅土匪進村的畫麵。

劉樹理了理衣服,走到最近一戶人家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說:“鄉親,我們是路過此地的軍士,要去閩州辦事的,在山裡迷了路,好不容易走出來了,實在是狼狽不堪,想借鄉親們的屋子洗漱一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雷陽走過去,拍拍劉樹的肩膀,“劉公公,他們聽不懂官話的,某來吧。”接著,雷陽用方言重複了一遍劉樹的話,最後還補了一句:“我們不會白吃白喝的,會給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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